程琰臉色難看至極，幽冷雙眸深邃莫測。

就是霍敏熙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也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呵，”半晌，程琰一臉嫌惡的甩開霍蕊，居高臨下的視線透著審視，“你倒還算識相。”

霍蕊猝不及防，腰撞上尖銳的桌角，嘩啦撞落一地東西。

她痛苦的蹲下身，三年監(jiān)獄生活，本就瘦削的身體蜷在那只有小小一團(tuán)。

程琰沒來由有些煩躁，腳尖往她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霍敏熙從他身邊越過：“姐姐！”

“敏熙?！?/p>

他將人拉回來，只當(dāng)霍蕊在演戲，“起來，別在那演戲，爺爺都死了，你還裝什么？”

霍蕊腰酸痛得厲害，聽到他冷嘲熱諷她也沒什么反應(yīng)。

等疼痛稍微褪去一點了，她扶著桌子慢慢站了什么，對律師虛弱道：

“楊律師，麻煩你幫我們擬一份協(xié)議，就按剛才說好的?！?/p>

“好的?！甭蓭燁h首，沒有多說。

律師擬定協(xié)議時，程琰取出干凈的手帕，將骨節(jié)分明的手里里外外擦得干凈。

仿佛霍蕊碰到他就是一種褻瀆，她就是什么臟東西。

心中刺痛，霍蕊轉(zhuǎn)開視線，留戀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程老爺子。

她知道，她能目睹爺爺真容的時間不多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能聽到筆尖掃過紙面的刷刷聲。

霍敏熙伸長了脖子，恨不得湊到律師旁邊看，就怕他跟霍蕊串通一氣蒙騙程琰。

但程琰就在她旁邊，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按捺心中渴望。

律師做事干凈利落，短短時間就擬好了協(xié)議。

一式三份，兩份分別給程琰和霍蕊簽名，一份他自己保存。

霍蕊看也沒看協(xié)議內(nèi)容，徑直簽上名字。

律師將協(xié)議對調(diào)了一下，看到他龍飛鳳舞、難掩鋒芒的名字，她捏著筆的手緊了緊。

曾經(jīng)她滿懷天真的以為他們的名字并排時一定是他們領(lǐng)結(jié)婚證那天。

到頭來只是她的一廂情愿、癡心妄想。

壓下心頭的苦澀，霍蕊佯裝平靜的簽好名，收起了協(xié)議。

程琰簽名時霍敏熙緊緊湊在他身邊，目光如炬的掃過協(xié)議上的每個字。

直到此刻她才敢真正肯定，霍蕊是真的打算把凰星集團(tuán)還給程琰！

這下好了，有了這份協(xié)議，所有東西都會物歸原主，琰哥哥就能完全掌握凰星集團(tuán)。

就算他們不離婚，霍蕊也是有名無實，她和琰哥哥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霍敏熙低下頭，斂去眼底的得意。

程琰喚來門外的人，看著霍蕊冷聲吩咐：

“把她丟到太平間去，什么時候招什么時候放她出來?！?/p>

“我沒殺爺爺！”

霍蕊忍不住脫口而出，粘稠的鮮血順著肌膚緩緩流淌的感覺還殘留著。

她一想到要去那樣的地方就害怕的緊緊抱住雙臂。

她目光殷切的看著程琰，不死心的做最后掙扎：

“程琰，如果我真是為了遺囑殺了爺爺，又怎么會簽這種協(xié)議？”

程琰凝視著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霍蕊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不禁微微睜大了雙眼，心頭隱隱忐忑，卻也帶著一絲她根本不該期冀的希望。

三年前程琰沒有信她，或許這次會不一樣。

“姐姐，”霍敏熙輕聲開口，

“就算你想脫險也不該用這種辦法啊，你這是對爺爺?shù)囊C瀆?！?/p>

程琰目光一凝，神色冷硬，他朝霍蕊身后的人看了一眼，霍蕊就被人給架了起來。

“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還滿嘴謊言，霍蕊，你怎么對得起爺爺？”

霍蕊瞳孔驟縮，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默默閉上，眼底才燃起的一絲光頃刻熄滅。

她死氣沉沉的樣子沒有一點生氣，程琰心頭煩躁，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霍蕊被拖出病房，門在眼前緩緩關(guān)上。

霍敏熙沖她嫣然一笑，眼里滿滿是幸災(zāi)樂禍。

霍蕊根本顧不上她，眼前一片血紅，鮮血刺鼻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涌。

護(hù)士嘲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著護(hù)士的話，她身上像有無數(shù)只蟲子在爬......

靠近太平間，所有記憶一下復(fù)蘇。

上一次是贖罪，這一次是要她認(rèn)罪。

她是真的怕了。

何況這次他那樣下令，不知要在那種地方待多久。

但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反抗沒有用。

她卑微如塵，只能接受他的一切命令。

霍蕊連指尖都在發(fā)抖，氣若游絲的聲音卻奇異的冷靜：“放開我，我可以自己走?！?/p>

兩人對視一眼，試探著放開了她的手。

驚異的看到霍蕊居然真的慢慢朝停尸房走去，背影都透著股認(rèn)命的味道。

她竟如此聽話，甚至連去一趟洗手間這樣的要求都沒有提出。

而后遵照程琰的吩咐，將她反鎖在太平間，就回去交差了。

霍蕊背靠著門，熟悉的冷氣一下將她包裹。

身上那點溫度很快就降了下來。

她冷得牙齒都在打戰(zhàn)，眼前一具具蒙著白布的無名尸體更令人恐懼。

上次還有護(hù)士，這次卻是她一個人。

霍蕊在角落里蜷縮起來，取了塊還沒包裹尸體的白布，緊緊包裹全身，努力忽視周圍的環(huán)境。

爺爺?shù)乃?、霍敏熙明里暗里的挑撥離間、程琰字字如刀的指控令她身心俱疲，悲痛交加。

“爺爺......”她呢喃著，將頭埋入了膝蓋間。

沒人看見，淚水倏然而落，肆無忌憚流淌過臉頰。

霍蕊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忍不住張嘴無聲的大哭起來。

就在不久前，爺爺一聽說她“回國”就來聯(lián)系她，讓她在程家住，對她關(guān)懷備至。

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他們就天各一方，生死兩茫茫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淚水都哭干了，木木看著前方，眼前總浮現(xiàn)出爺爺慈愛的面容。

心如刀絞，霍蕊搖搖頭，緩緩站了起來。

不行，她不能一直這樣消沉下去，爺爺尸骨未寒，她不能放任歹人不管。

她很肯定，一定是霍敏熙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霍敏熙究竟動了什么手腳，竟會將爺爺死亡的時間卡得那么準(zhǔn)。

偏偏在她進(jìn)去看爺爺時出了事。

她更不相信霍敏熙有能耐將一切做得天衣無縫、一點破綻也不留。

就算蜷縮在角落也只是讓身體更冷，她索性來回踱步，讓身體暖和起來，心思也活泛開了。

也許，爺爺給她留下了什么線索或證據(jù)。

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她必須再見見爺爺?shù)氖w，也許能發(fā)現(xiàn)什么。

霍蕊看了眼緊鎖的大門，哈出了一口冷氣，微蹙的眉心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擔(dān)憂。

來之前程琰讓人搜走了她的手機(jī)，不讓她有機(jī)會聯(lián)系別人，她只能賭了一把。

不知道杜凌風(fēng)能不能收到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