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為什么莫夕會遇到莫蓮了。

莫蓮今年不過十四歲，因為從小營養(yǎng)不良受欺負，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和十歲的小娃娃一樣。

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莫夕心中輕嘆一口氣，最終決定去見見莫蓮。

看著二姐往這邊走來，小丫頭再也忍不住了，沖上去一把抱住莫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二姐，小妹好想你啊！”

莫夕也喉頭一哽，說不出話來，她知道，這是原身的情感。

“大姐被賣了，二姐也被賣了，就剩小妹和娘兩個人，娘前天又暈倒了，沒有二姐在，小妹一個人抬不動娘，還好娘沒事兒，二姐，小妹好怕啊......”

莫蓮死拽著莫夕的衣服，仿佛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有一種安全感。

莫夕無言，顧朝跟她說，莫老太將莫夕賣給他的時候就說過，從此以后，莫夕和莫家再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

如今見這樣的小妹，莫夕心生憐憫，可她不知道該怎么幫。

她沒有本事幫，只有顧朝能幫，可讓顧朝幫小妹，于顧朝也不公平。

莫蓮的臉蛋比她的衣服還臟，以前小丫頭總是搶著和姐姐們干活，反而忘了收拾自己，所以平日里總是莫夕和大姐幫她洗臉洗頭，大姐被賣了，就只有她幫小妹洗頭。

可現(xiàn)在，小妹又是臟兮兮的。

莫夕心疼的幫小妹擦擦眼淚，她想問小妹餓不餓，但是她不敢問，她怕她問出來也幫不了小妹，倒惹的人涂傷心。

從顧朝的角度望過去，莫夕半蹲著輕輕將莫蓮攬入懷中，神色溫柔又愧疚，她的周身都散發(fā)著一種母性的憐愛光輝，在那個黑暗的地方，照亮了莫蓮心中的一角。

莫蓮抱著莫夕哭了很久很久，她說，莫老太要她過來跟二姐要吃的，說二姐吃的那么好，不能忘了娘家，娘家人都餓著肚子呢。

莫夕苦笑，莫老太也是有夠不要臉了，且不說她們也沒有吃飽，就算是吃飽了，又為什么要給莫家吃的？

莫家于莫夕有恩？沒有的。

莫家也和莫夕沒有關(guān)系，這是莫老太親口說過的。

“小妹，姐姐也心疼你?！蹦⒕蔚膿崦徬烖S色的臉蛋，“真希望你快快長大，以后脫離這個苦地方?！?/p>

可惜，她也沒有吃的啊。

姊妹兩兒輕聲說著話，面前忽然多出一個窩窩。

莫夕順著來人的胳膊向上看去，是顧朝。

她不說話，顧朝也不說話。

莫蓮害怕的縮在莫夕懷里，聽說買媳婦的人都不是好人，大姐夫就天天打大姐，可兇了，所以小丫頭也本能的對顧朝產(chǎn)生恐懼。

顧朝也不惱，輕輕掰開莫蓮的手，將窩窩頭塞給她。

這一動作無疑解了莫夕的窘迫，莫夕打心眼里感謝顧朝的幫助。

她趁機對莫蓮道：“小妹，奶奶又沒有讓你吃多少飯吧？這個窩窩頭你先吃一半兒，吃飽了，偷偷藏起來，找機會給娘吃，不要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聽到了嗎？”

莫夕的語氣溫柔。

莫蓮小嘴一嘟，表情很糾結(jié)。

許久，她看向顧朝，聲音依舊怯怯的，“謝謝二姐夫?！?/p>

顧朝不說話，只是靠著樹根坐下來，一腿微曲，動作瀟灑。

顧朝摸摸莫蓮的腦袋。

莫蓮卻像是被鼓勵的一般，眼中的怯少了許多，當(dāng)著兩人的面兒艱難的吃著窩窩。

啃了很久，也啃不下來，顧朝照例幫莫蓮將窩窩捏碎。

莫蓮歡喜的吃了起來。

她餓的久了，難得見到一個沒有發(fā)霉的大窩窩，吃的狼吞虎咽，這一幕看在莫夕和顧朝兩人的眼里，又是一種心酸。

莫蓮很快吃完，莫夕幫著她將剩下的窩窩碎藏在懷里。

莫夕怕莫蓮回去又要被莫老太為難，于是她和莫蓮說了好一陣兒悄悄話。

和顧朝打了個招呼，兩人就往莫家走去。

一邊走，莫夕一邊不耐煩的大聲嚷著。

“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現(xiàn)在大家都逃難，誰家吃得飽？我嫁給了顧朝，我就是顧家的媳婦，我顧家人自己還吃不飽呢，我為什么還要幫你？”

莫蓮被揪著領(lǐng)子，眼里還掛著小淚珠。

莫夕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說哭就能哭。

也有這孩子本來就苦的原因吧。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莫夕的表情愈加煩躁。

“你奶奶把我十兩銀子賣出去了，我巴不得離莫家越遠越好！我真是不明白了，是哪個老不死的揪著我不放過我？偏要想著法兒的不要臉是吧？”

一邊罵著，莫夕還意有所指的看一眼莫老太。

莫老太登時坐不住了，站起來指著莫夕的鼻子就開罵。

“嘿呦喂！你個小賤蹄子！嫁了人翅膀硬了是吧？你還敢罵我？”

“我罵誰了？我罵老不死的，罵你了嗎？你站起來干嘛？”莫夕的表情很耐人尋味，“您這自己給自己定位呢？”

莫老太讓氣的說不出話，醞釀了好一會兒，彎腰脫了自己的鞋子就要往上揍。

莫老二的媳婦趙氏，也就是莫夕的娘，趕緊站起來攔在莫夕跟前。

“娘，娘你別打小夕，你要打打我吧！小夕都三天沒吃飯了，她受不了的，你打我吧！”趙氏一邊央求著莫老太，一邊死死的抱著莫夕。

莫夕甚至能感受到趙氏身上那咯人的骨頭，那是一副比莫夕還要瘦弱的身子，可就是這副瘦弱的身子，愣是護了自己的三個閨女十幾年。

在莫夕的記憶力，趙氏是個很傳統(tǒng)的女人，這個世界對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很不友好，趙氏就面臨著這樣一種局面，婆婆重男輕女，對母女四個瘋狂壓榨，丈夫愚孝，對妻女不管不問，大伯一家也見利眼開，趁機使喚她們娘四個。

趙氏是自卑，可她從不會放棄愛著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十幾年如一日的關(guān)愛著她的孩子們，用她瘦小的身軀保護著自己的孩子們。

即使每個女兒最終都逃不過被賣的命運。

在這個被封建思想所禁錮時代里，趙氏，是當(dāng)之無愧的好母親。

莫夕為這個被時代摧殘的母親感到痛心，可現(xiàn)下這個弱小的她，并沒有任何能力報答這位母親的愛。

這讓莫夕想起她已經(jīng)逝去的媽媽，媽媽也是一個灑脫彪悍的大美人兒，小時候她上學(xué)犯渾，放學(xué)了和一堆男孩子在打架，媽媽看見了，二話不說沖上去和她一起打，最后將那幾個小男孩教訓(xùn)的服服帖帖。

那時的莫夕都覺得，自己的媽媽是個比自己還幼稚的小女孩兒呢，要知道，她一度以為媽媽會上來拉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