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想長期做福字糖賣，至少現(xiàn)在不可以，張衛(wèi)東搖搖頭說：“恐怕暫時不行，真想做的話要想想辦法?！彼X海里的時間線忽然變得異常清晰，主動梳理全國的形式。

這要歸功于他的上一份工作，在一家國企做七十年代分析，張衛(wèi)東又驚又喜，有這份記憶在，以后賺錢的機會自己一定事不會錯過的吧。

現(xiàn)在是1978年12月，中美正式建交，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國家工作中心轉(zhuǎn)移到經(jīng)濟建設(shè)上來，全面恢復(fù)和建設(shè)高等院校，大力發(fā)展高等教育，也不再強制要求知青上山下鄉(xiāng)，也許到明年下半年就能大大方方做小商販了，不過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可不能有個陰差陽錯，那可太倒霉了。

對了，右派分子摘帽工作好像已經(jīng)全面結(jié)束了，為什么汪啟南還被關(guān)在北洼村的牛棚，不行回去我要去問一下什么情況。

“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也不理?！标P(guān)月玲責(zé)怪一聲就要帶他去吃東西，張衛(wèi)東攔住她說：“媽，不吃了，不然咱們買點肉回去等大姐回家包餃子吧，好長時間沒吃肉，饞死了?！?/p>

“行?！贝饝?yīng)的很干脆，78年的豬肉市場已經(jīng)有少量不要票的豬肉在賣了，走到市場一看，居然還有，這年頭高價肉賣得慢，要九毛錢一斤了，比糧食貴一倍，比紅薯更是貴得更多，關(guān)月玲狠心買了三斤，真奢侈，農(nóng)村一年吃不上肉的比比皆是，買完她還心疼不已。

張衛(wèi)東看見肉案上有不少大骨頭放著，問攤主怎么賣？

“要那干什么，一點肉沒有，除了喂狗沒啥用?！标P(guān)月玲很嫌棄。

大骨頭可是好東西啊，沒見二姐三姐都不高，以后骨頭湯可要讓他們多吃，這年代又沒有鈣片，牛奶又喝不起。

張衛(wèi)東見肉案上還掛著兩扇排骨，骨頭上的肉剔得一干二凈，肉比排骨要貴很多，張衛(wèi)東嘴很饞想吃，可是想想家里的情況還是忍住了。

攤主說：“你別說不好，有的是人要，大骨頭一毛錢一斤呢。”

張衛(wèi)東搶在母親前面說：“要，剩得都給我吧?！标P(guān)月玲沒阻止，上完稱一看五斤多：“五斤二兩，五毛錢吧。”

交了錢，母子倆往回走：“咚咚，回去咱們還做福字糖嗎？”

張衛(wèi)東咬了咬牙說：“做，做一會抵工人兩個月工資，大姐以后考上大學(xué)，還要用錢呢。”

想想空空如也的家，張衛(wèi)東接著說：“做就再多做幾次，家里什么都沒有，多掙點錢給家里添點東西。不過，咱們還是小心點，別太張揚?！?/p>

才做了兩次，應(yīng)該不會引起壞人的注意，不過村里人已經(jīng)有聰明人也開始做麥芽糖了，做的人一多，肯定會出事，要在出事之前停手才行。

進城的時候心急做得快，回家的時候心態(tài)就放松了，而且路上的冰化了，走得很慢，母子倆走得兩褲腿黃泥，泥腿子的稱呼就是從這里來的，到村口太陽西斜，沒有鐘表也不知道時間，一個女人急切地迎上來問：“賣完了吧，好賣嗎？”

張衛(wèi)東一看，是住在村口女人王英，按輩分要喊她大娘，不過她們兩口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么急切地來問估計他家也想做麥芽糖，來打聽行情的。

關(guān)月玲愁眉苦臉地說：嫂子，不太好賣，剩得都送我三叔家了?！?/p>

“呸，長腿女人糊弄鬼呢，不好賣你還舍得買這么多肉，天，這得好幾斤吧，給我點吧，一年沒嘗到肉星子了?！标P(guān)月玲的外號就是這女人取的，也半點不客氣動手去拿肉。

關(guān)月玲打掉她伸過來的手說：“你臉真大，想吃自己買去?！崩鴱埿l(wèi)東往家走，看著他們的背影，王英往地上啐了一口說：“有什么了不起？”

彩霞臉色慌張站在家門口，見到他們就跑了過來。

關(guān)月玲奇怪地說：“出什么事了？”

“我爸早上起來就走了，中午也沒回來吃飯，盛錢的箱子是開的......”

關(guān)月玲聽完臉色一變，快速跑到屋里，又失魂落魄跑出來說：“他把家里的錢都拿走了，拿走了......”張衛(wèi)東隨著母親走進屋里，錢箱子打開，東西扔得到處都是，上次賣糖還剩二十四塊，十斤糧票鎖在箱子里的，都卻不翼而飛了。

不用說，是張良川偷了家里錢，偷跑出去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關(guān)月玲氣得說不出話來，渾身發(fā)抖，張衛(wèi)東怕她氣個好歹，忙說：“丟就丟了吧，以后把錢藏好別讓他找到?！?/p>

“那咱們辛辛苦苦幾天掙的啊?！标P(guān)月玲絕望地流淚，張衛(wèi)東手忙腳亂地勸。

“等他回來，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p>

“媽，他錢不花完不會回來的?！辈氏笺裸露卣f，關(guān)月玲的眼淚掉得更快。

“三姐你別說了，媽，你累了上床躺一會吧?！标P(guān)月玲像是被抽走了精神一樣，麻木地脫鞋上床，張衛(wèi)東安頓好母親，又去割了一斤左右的肉拿著往爺爺奶奶家走去，黃氏一見就嘟囔說：“你們自己吃吧，奶不能跟孩子爭吃的?！?/p>

沉痛地把肉放下張衛(wèi)東對老兩口說：“爺，奶，我爸偷了家里的錢跑了?！?/p>

黃氏手里的盆當(dāng)啷掉在地上，張秉忠氣得豎起眼睛說：“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看到他老子非把他的腿打斷?！?/p>

“上次賣麥芽糖的錢，二十四塊，比工人一個月的工資還多，我想買點好吃的我媽都沒讓，說留著給大姐二姐當(dāng)學(xué)費，都讓他偷完了。”張衛(wèi)東說一句，老兩口氣就上升一分，說完氣得滿臉通紅，黃氏埋怨張秉忠說：“都你教的，都是你教的?！?/p>

“咚咚你別急，我讓你四叔五叔出去找他，等找回來，我要劈臉呼他。”張良川的做法真是激怒了爺爺，從不再孫子面前罵兒子的好習(xí)慣也不要了。

張衛(wèi)東真的沒生氣，父親的德性他再清楚不過，只要有錢就不著家，沒錢才會回來，確實需要一個深刻的教訓(xùn)。

黃氏非要他把肉帶回去，老人家是在自責(zé)，張衛(wèi)東一再說家里還有，兩老才罷休，卻又叮囑他明天晚上來吃餃子。

彩霞呆呆坐在門口見他回來說：“媽還在屋里.......”說完卻看見關(guān)月玲像是沒事人一樣走出來說：“彩霞，咚咚，早點把紅薯掏出來洗干凈，晚上咱們接著做麥芽糖?！?/p>

應(yīng)該是過去了心里的坎了，張衛(wèi)東忙答應(yīng)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