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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思及幼女,姜妤心中大慟,忽然起身,采瓊驚得后退了幾步,滾燙的茶水濺在姜妤的衣裙之上,險些燙傷,而茶盞亦隨之落地,見茶盞已碎,采瓊很快做出反應(yīng),跪地請罪道:“奴婢該死,污了小姐衣衫,請小姐責(zé)罰。”
姜妤挑眉,對著姜婉道:“若是污了衣裙,換了便是,只是身為婢女,連奉茶都如此生疏,我這攬月閣竟有這般笨手笨腳的丫頭,平白叫二妹看了笑話?!?/p>
“姐姐莫氣,這婢女粗笨,莫和她一般見識,免得傷了身子。”姜婉亦起身,柔聲勸慰道,又對采瓊吩咐道,“還不快收拾了出去,省得討嫌?!?/p>
“慢著!”姜妤冷聲道,“我這人平日用人向來仔細,這丫頭如此愚笨,想來也沒什么必要留不如便叫管家逐她出府發(fā)賣了罷。”
此言既出,采瓊自是惶恐不安,不知姜妤哪來這樣大的火氣,忙向姜婉投去求救的目光,姜婉也知采瓊是王如碧為她埋在攬月閣的一顆釘子,不愿輕易放棄,便又道:“姐姐何須大動肝火,同這婢子置氣呢?妹妹也知姐姐向來寬厚,賞她幾板子便是了,又何必逐出府呢?”
姜妤本也不過是故意說說罷了,來日方長,她可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采瓊,就順著姜婉的話道:“既然二妹為她求情了,就暫且放她一馬罷,只是既犯了錯,也不能就此輕易饒過,叫她自個兒去領(lǐng)三十板子,以儆效尤?!?/p>
三十大板?這一頓打下去,對女子而言皮開肉綻不說,恐怕得去了半條命,采瓊還想爭辯:“小姐,奴婢并非有意,若非小姐起身,奴婢未必會失手,請小姐明查。”
“不服氣?”姜妤淡淡撇她一眼,“你可知主子犯錯時,為何主子不受罰,而被責(zé)打的總是下人?”
采瓊愣了神,不知如何作答。
“因為主子是不會有錯的,即便有,那也是下人的不是?!苯娜轀\笑道,“那現(xiàn)在你可知,自己錯在哪了嗎?”
“奴婢手腳粗笨,理應(yīng)受罰?!卑ぐ遄与m痛,總好過被逐出府發(fā)賣了,采瓊只得忍下,忙不迭磕頭:“奴婢多謝小姐開恩?!?/p>
“不必謝我,該謝你二小姐?!苯ニ菩Ψ切Φ卮蛄恐笆嵌脼槟闱蟮那??!?/p>
姜婉聞言,心中莫名一驚,總覺得今日的姜妤與往常大不相同,卻又說不出哪里奇怪,可憑對姜妤的了解,以她的腦子如何能發(fā)現(xiàn)母親精心安排的內(nèi)應(yīng),何況即便她發(fā)現(xiàn)了,又怎會不堅持發(fā)落采瓊,反倒又賣了她個面子呢?斂去心中疑問,姜婉只當(dāng)是自個兒多心,心道許是姜妤近來心情不好也未可知。
姜婉陪笑道:“姐姐說笑了,若非姐姐寬厚仁慈,心存仁念,妹妹勸了也沒用?!?/p>
打板子自然不能在攬月閣,很快便有幾個丫頭將采瓊帶去領(lǐng)罰,來時大多惶恐不安地低著頭,不看直視姜妤。
姜婉理了理思緒,又上前幾步,柔聲道:“我聽聞姐姐近日偶感風(fēng)寒,思前想后,心中還是擔(dān)憂姐姐病情,特地前來探望,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哦?”姜妤抬眸看了姜婉一眼,“那二妹可知我為何染了這風(fēng)寒呢?!?/p>
姜婉仿若受驚的兔子,聽到此言竟是跪在地上嚶嚶啜泣了起來:“都是我的不是,若非因為我,姐姐也不會被二姨娘罰跪在祠堂一夜,我真是該死,姐姐打死我罷?!?/p>
“二妹說錯了,并非因二姨娘罰跪,我不過是代罰罷了?!苯ゲ]有扶她起身,也不曾出言安慰,只是心中暗罵自己癡傻,當(dāng)初如何聽信如此小人,何況二姨娘張氏為人雖然跋扈狠毒,心機卻遠不如姜婉深沉,若非姜婉故意露出錯處,恐怕張氏也難以抓住她的小辮子。
姜妤身為先室嫡女,本就是張氏耿耿于懷的一根刺,兩人不睦也在情理之中,加之姜婉處處挑事,更是水火不容。
張氏也是官家女,閨名芩珍,當(dāng)日安弗如逝世,平遠侯老夫人不喜張氏做派,不愿讓張氏嫁入姜家為繼室填房,姜從文索性立誓不再娶妻,于朝野之中贏得了情深義重不忘發(fā)妻的美名,她便只能屈居妾室之位,府中大小事務(wù)雖皆由張芩珍管理,可到底是意難平。
姜婉則是三姨娘王氏如碧所出,苦熬數(shù)年才得了個名分,看似生性懦弱,常年抱病不出,在府中宛若一個隱形人,可誰能料到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病秧子竟也斗倒了在侯府掌權(quán)數(shù)年的張芩珍,更生下了姜從文唯一的兒子,蕭澤登基后,便由姜從文做主扶正做了侯夫人,往后更是加封誥命,風(fēng)光得很。
前世因著憐惜姜婉的緣故,每每姜婉與張芩珍起了沖突后,姜妤都是能幫則幫,給她擋了大半,因著她嫡女的身份,明面上張芩珍不敢對她下手,只能暗地里使絆子,給姜從文吹吹枕邊風(fēng)罷了,并不敢做出出格的事兒來。
數(shù)日前,也不知道是姜婉第幾次“沖撞”張芩珍這個庶母了,她這回鐵了心要整治姜婉,非要讓姜婉在院子里跪上一夜剛才罷休。
那時,姜妤心疼姜婉年幼身子嬌弱,情愿撞在槍口上,便要替她領(lǐng)了這罰,夜里風(fēng)大,這才病了數(shù)日。那些年姜妤自問當(dāng)真是掏心掏肺地待她,何曾想她日后能做出如此泯滅人性的事來,也恨自己當(dāng)初識人不清。
“姐姐,莫不是還在怪妹妹罷?”姜婉小心翼翼地詢問,淚水盈滿眼眶。
“怎么會?我這做姐姐的,為妹妹做點事也是應(yīng)該的?!苯ッ虼轿⑿Φ溃爸皇俏覍嵲诓唤?,若二妹當(dāng)真擔(dān)心我的病情,為何我病的這些日子,都不見二妹探望?如今我大好了,二妹便來了,倒是巧的很。”
姜婉雙眸含淚,好不惹人憐愛:“姐姐這是誤會妹妹了嗎?姐姐有所不知,我那姨娘身子一向不好,前些天又病了,妹妹要照顧姨娘,實在抽不出空了。”
見她如此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姜妤心中冷笑:“二妹孝心可嘉,照顧母親也是情理之中,我又怎么會怪你,不知今日二妹可去看望三姨娘了?”
姜婉不曾想姜妤會有此一問,只用帕子拭了淚道:“我數(shù)日不曾見過姐姐了,本想先看望完姐姐,再去姨娘那兒的?!?/p>
“既如此,那正好,我便和二妹一道去探望三姨娘罷。”
平日里姜妤鮮少主動提起去王如碧的院子,姜婉不解其意,方才姜妤并不像往日那般親切待她,無形中總給她一種壓力,約莫是還氣著她這些天不曾探望的事,可見她現(xiàn)下仍是和顏悅色,只當(dāng)騙過了姜妤,心中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