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月福含羞帶怯地解下腰封，卻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男人根本沒在看她。

此時的溫瑾昀已經(jīng)自覺背過身去，眼中無他。

月福頓時茫然無措。

她脫去外杉，身體冷得直哆嗦。

而這時，身后傳來少女那譏誚的聲音。

“去他面前脫啊?！?/p>

月福咬了咬牙，還真就乖乖聽話，硬著頭皮朝溫瑾昀走去。

溫瑾昀聽到腳步聲，眉頭皺起。

“公主，夠了?！?/p>

他的語氣沒有半點惱怒，卻讓人聽出了惱怒之意。

月?；仡^看了眼慕辭，又轉(zhuǎn)而看向溫瑾昀，顯然不知該怎么做才好了。

慕辭粲然一笑，似乎心情很不錯似的。

“太傅哥哥不喜歡嗎？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說著，她又轉(zhuǎn)而對婢女月福道。

“月福，你好可憐啊，太傅哥哥不想要你，我也不想要你，你該怎么辦呢？”

月福一聽這話，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不，不要！公主別不要奴婢，奴婢什么都肯做，奴婢不想離開公主！”

她又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認錯。

慕辭沒有發(fā)話，她就一直磕。

長廊上的婢女們個個低著頭，神情卻相當冷漠。

她們跟隨公主多年，對公主懲治下人的手段早就見怪不怪。

只要不臨到她們身上，都不叫事兒。

月?？牡妙^破血流，血染紅了地上的青灰色地磚。

最終，她體力不支，暈死過去。

慕辭懶懶地抬了抬眼，下令，“發(fā)賣回洛城吧，讓她哪兒來的回哪兒去?！?/p>

她身邊不需要這種三心二意的奴才。

溫瑾昀淡然地看著這一切，始終不置一言。

畢竟，那婢女能保住一命，已是萬幸。

他等了一刻鐘后，才有一個婢女將那只受盡折磨的波斯藍眼貓送了過來。

貓被關(guān)在一只籠子里，看上去奄奄一息。

它已經(jīng)沒有先前的風光傲慢，可憐兮兮地哀嚎。

看到溫瑾昀時，它突然兩眼放光，沖他“喵喵”地叫。

身為慕卿卿的貓，它對溫瑾昀是不陌生的，甚至還很愿意親近他。

而溫瑾昀看到它時，壓根沒人出，它就是昭陽公主的愛寵。

原本亮麗的毛發(fā)不再，眼睛也很渾濁。

身上有多處傷，血染臟了毛發(fā)，讓它看起來臟兮兮的。

而且，還散發(fā)著一股惡臭。

即便如此，溫瑾昀也沒有露出絲毫嫌棄和厭惡。

他看著向他求助的藍眼貓，溫柔地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

它甚是依賴地用腦袋蹭他的手掌，委屈極了。

一人一貓，看起來非常溫馨。

慕辭看著這一幕，眼中不由得泛起些許濕潤。

她背過身去，不讓任何人看出她的異樣，兇巴巴地怒聲道。

“滾！馬上滾！反正已經(jīng)臟了，一只臟了的貓，一只和野貓廝混的貓，昭陽姐姐才不會要它呢！沒人會要它的......沒人會喜歡它......”

溫瑾昀將貓帶走，離開前，再次向慕辭道謝。

慕辭不知道他兩次道謝，到底在謝什么。

他看到她將貓折磨得這么慘，不是應該厭惡她，指責她狠毒么。

他甚至連一句教訓人的話都沒說，就這么走了。

慕辭心里空落落的，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轉(zhuǎn)念一想，他找到了貓，肯定等不及要把貓給慕卿卿送回去。

沒錯。

他們有婚約。

他喜歡慕卿卿。

他幫她找貓，也是為了讓她開心。

可是，慕卿卿開心了，她就不開心。

慕辭站在長廊上，目光空洞無神。

“公主，進屋吧?！迸嶙o站在她身后，為她披上了一件新大麾。

慕辭卻掙脫了大麾，轉(zhuǎn)身撲進他懷中，緊緊地抱住他。

在他懷中，她才敢發(fā)泄。

“阿護，我討厭那只貓，我討厭它！

“它已經(jīng)臟了，還是有人愿意帶走它。

“他怎么可以摸它的腦袋，它明明那么惡心......

“他還用那么溫柔的眼神看它，好像在告訴它，讓它別害怕，他會帶它回家......

“那我呢？

“當年，誰會帶我回家......誰會摸摸我的腦袋，讓我別害怕呢？他們只會說我壞了皇室的聲譽，還說我該死......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

“父皇不是我的父皇了，母后也不喜歡我，我每晚每晚地做噩夢，我害怕待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他們從來不關(guān)心......

“阿護，你把我變成一只貓好不好，我不想做人了，我不想做慕辭，我討厭我自己......阿護，你幫幫我......”

裴護聽著她的委屈，抬手輕拍她纖弱的后背。

面具下，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溫柔。

“公主，以后，不管你在哪兒，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帶你回家。公主可以做貓，但請公主不要討厭自己，我們都很喜歡公主，會心疼公主。”

慕辭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裴護，可愛的鼻頭被凍得紅紅的，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喜歡我嗎？沒有的，她們會喜歡別的東西，我不是她們最喜歡的，就像華裳皇姐和月華那樣，她們會喜歡男人，為了男人而離開我......

“阿護，我想把你們都鎖起來，用鐵鏈拴住你們的腳，再戳瞎你們的眼睛，讓你們看不到別的東西，只有這樣，你們才永遠是我一個人的?！?/p>

裴護沒有反駁她的想法，輕撫她的腦袋，穩(wěn)定她不安的情緒。

“我們是公主的，公主想怎么對我們，都可以。我會為公主挑選鐵鏈，公主喜歡什么樣的，可以告訴我。”

在裴護的耐心陪伴下，慕辭漸漸平復下來。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哭過后，就有些犯困。

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后，她攥著裴護的袖子，軟糯糯地向他撒嬌。

“阿護，我要睡覺，現(xiàn)在就要。”

“我這就讓人去收拾。”裴護凡事都順著她，從來不會違抗她。

他哄著她，看到她雨過天晴，重新露出笑容后，心情也變得輕松了。

屋內(nèi)點著安神香。

柳嬤嬤伺候著慕辭上床歇息，眼神慈祥溫柔。

她幫她掖了掖被角，而后就坐在床邊陪著她。

慕辭閉上了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不安地顫動，可見，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

“嬤嬤......”她睜開眼，雙眸泫然欲泣。

柳嬤嬤見此，心疼不已。

她趕忙傾身詢問。

“公主可是被夢魘著了？”

慕辭搖了搖頭，眸子紅紅的，“我想要阿護，我要阿護陪我睡?！?/p>

柳嬤嬤怔了怔，下意識地回道。

“公主，不可。阿護是男子，公主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讓外男近身，尤其是寢室內(nèi)......”

“阿護不是外男！”慕辭語氣激烈地反駁，“嬤嬤，我要阿護念話本給我聽，我要他！”

她任性地將被子給踢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柳嬤嬤甚是耐心地哄著她。

“公主，念話本子，嬤嬤叫幾個識字的婢女進來，可好？公主可別再踢被子了，要著涼的。”

慕辭搖頭。

“不要。識字的婢女聲音都難聽，我要阿護念，嬤嬤，求你了......”她轉(zhuǎn)了攻勢，可憐巴巴地央求柳嬤嬤。

最終，柳嬤嬤只能妥協(xié)。

為了公主的清譽，她讓裴護站在帳外。

慕辭沒有再鬧，只要能聽到阿護的聲音，她就滿足了。

折騰了這么久，柳嬤嬤也累得腰酸背痛。

直到公主睡著了，她才敢放松下來。

......

另一邊，溫瑾昀出公主府后就暗中托了個信任的宮人，讓其將貓送回宮中。

宮人看到昭陽公主的愛寵變成那樣，起初還嚇得不敢接。

安排好此事后，溫瑾昀終于能夠打道回府。

巧的是，半路上碰到了失魂落魄的李謙。

他認識李謙以來，從未見過他這么失意的模樣。

整個人憔悴極了，身上的衣服還都皺皺巴巴的，頭發(fā)也有些亂。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遇上了劫匪。

既然碰上了，溫瑾昀免不了要打聲招呼。

他謙遜有禮地主動上前，“李兄?！?/p>

李謙聽到聲音，愕然地轉(zhuǎn)頭。

一看是溫瑾昀，眼中拂過一絲窘迫。

而后就發(fā)出一抹苦笑來，敷衍地應了聲。

“原來是溫太傅啊?！?/p>

說著，他又扯了扯嘴角，自嘲地補了句，“不奇怪啊?，F(xiàn)在，也就只有光風霽月、不入俗流的溫太傅，才敢不畏人言，主動和我搭話了?！?/p>

他甚是惆悵，走上前，拍了拍溫瑾昀的肩膀，一臉苦澀地邀請。

“溫太傅，我們聊聊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