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點四十四分。

許半城的機會只有一次。

他深吸一口氣，扎進了水缸里。

冰冷刺骨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涌來，把他吞沒。

這股寒意刺激著許半城的每一根神經(jīng)，他努力摒棄一切雜念，默數(shù)心跳。

“只需要堅持六十秒?！?/p>

“一、二......”

最初十秒過后，時間好像變慢了。

耳邊傳來水流的聲音，整個人在水缸里浮浮沉沉，卻給許半城一種在河上隨波逐流的錯覺。

他默念著爺爺?shù)拿?，手里攥著水果刀，任由身體被水流推搡。

“十三、十四......”

許半城感覺肺里的揚起正在慢慢消耗，甚至感覺身體越來越重，正在往下墜。

心跳每一次跳動，都會消耗肺中的氧氣，隨著自己的心跳放緩，時間似乎也變得更慢了，每一秒都被割裂成無數(shù)段。

不舒服的感覺漸漸加劇，就好像有無數(shù)只手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水里摁。

許半城不得不在水下睜開眼，可能是天黑的緣故，他連水缸的邊界都很難看清楚，就好像自己已經(jīng)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大概又過了五六秒，他難受得很想浮上去，但一想到爺爺，又忍住了。

“我堅持多久了？

應(yīng)該快好了吧？”

突然，一片死寂中出現(xiàn)了細微的聲音。

“噠、噠、噠......”

許半城聽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腳步聲。

他一愣，不由緊張起來。

這聲音，好像是從青銅水缸旁邊發(fā)出來的。

許半城也不知道為什么隔著水、還能聽得這么清楚，或許是水缸外面的人故意弄出來的動靜，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腳步聲，難道畫廊進小偷了？”

他好不容易放緩的心跳又開始加快，

“還是說，有什么其他東西......”

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思維運轉(zhuǎn)得越來越慢，甚至耳朵也開始出現(xiàn)嗡嗡的雜音。

許半城知道自己此刻狀態(tài)不太好，但他硬扛著沒有分心，繼續(xù)默念爺爺?shù)拿?，同時計算著心跳。

“三十、三十一......”

水流灌入雙耳，所以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在青銅水缸周圍踱步的腳步聲漸漸急促。

許半城總覺得，“他”好像也想進來、但進不來。

又過了幾秒鐘，他感覺自己胸口如同被一塊巨石壓住，手腳無力，渾身陷入一種脫力感。

大腦的反應(yīng)速度更慢了，許半城現(xiàn)在只能靠自身意志堅持著。

為了爺爺，他豁出去了。

“咚！咚！咚！”

突然，沒有任何預(yù)兆，有什么東西撞在了青銅水缸上。

許半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青銅水缸外的那個東西忍不住了。

也許是青銅水缸本身是就不一般，外頭的東西撞了好幾下后，見撼動不了青銅水缸，便放棄了。

周圍又安靜下來。

許半城眼前開始出現(xiàn)花影。

其實他平時閉氣的話，一分鐘綽綽有余。

但剛才又是腳步聲、又是撞擊青銅水缸的聲音，讓他心跳不由加快，耗氧量自然也大幅度提升了。

許半城感覺自己已經(jīng)要到極限了，肺中最后一絲揚起也被榨干，每一秒對于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四十、四十一......”

默數(shù)到四十的時候，他大腦產(chǎn)生一陣眩暈，數(shù)數(shù)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是一種負(fù)擔(dān)了。

許半城管理不住思緒，那種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很多東西都從腦海中消失，他本能回憶起和爺爺有關(guān)的記憶。

漸漸的，緊握著水果刀的手松開了。

許半城終于明白“兩個世界壁壘最薄弱的時間”是什么意思。

瀕死之人，能在這個時間里打破壁壘，提前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景象。

他在水中浮浮沉沉，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感覺了。

爺爺沒有出現(xiàn)，在他周圍，除了冰冷刺骨的水流，就只剩下幽深到令人絕望的黑暗。

“不行，再這么下去，我可能會被淹死！”

許半城艱難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

已經(jīng)過去五十秒了，可爺爺還是沒有出現(xiàn)。

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再繼續(xù)下去也沒有什么意義。

任務(wù)的話，失敗就失敗吧。

爺爺沒出現(xiàn)，至少證明他還活著。

許半城張開四肢，在水里撲騰兩下想找到方向。

手指觸碰到堅硬的青銅水缸內(nèi)壁后，許半城正打算上浮。

可突然之間，一股怪力從他頭頂傳來。

有什么東西壓著他的頭，把他繼續(xù)往水里摁！

許半城神色一凜，雙手往上伸、拽住青銅水缸的邊緣奮力想鉆出水面。

可不論他怎么用力，都比不過摁著他的頭的怪力。

撲騰間，許半城奮力睜開眼，朝上瞟了一眼。

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

眼看著力氣就要流失殆盡，再這么下去，可就真的要淹死了！

生死攸關(guān)，許半城左眼一熱，隨即頭上的力氣小了許多。

他憋著最后一口氣，猛地往上一竄。

恍惚間，許半城似乎聽到了什么東西的慘叫，隨即他頭頂那股力量瞬間消失。

再無阻礙，許半城鉆出水面，整個人趴在青銅水缸邊緣，大口大口呼吸。

死里逃生，他胸口還在劇烈起伏，雙手死死攀著青銅水缸邊緣。

扭頭看了眼水缸底下的水果刀，他不由苦笑，

“看來這刀還沒我眼睛好使。”

至于左眼為何突然發(fā)熱，許半城此刻并不清楚。

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他搖搖晃晃從青銅水缸里翻了出來。

又在地上躺了好一會，許半城這才慢慢坐起來。

在微弱的燭光映照下，畫廊里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穿上T恤后，他這才感覺到溫度重新回到體內(nèi)。

剛才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東西想要了他的命？

許半城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又靠坐在青銅水缸邊緣休息了好一會，這才起身走向柜臺，想去看封都賬簿。

他本來不抱什么希望了。

就剛才那一茬，誰還記得規(guī)定是什么。

可當(dāng)他翻開賬簿、看到扉頁顯示的內(nèi)容時，臉上浮現(xiàn)驚喜，

“任務(wù)居然完成了？”

“許半城，你在水中閉氣六十八秒，恭喜你完成地任務(wù)一（普通）。

獲得任務(wù)獎勵：稱號“封都之主”----這是你的領(lǐng)地，踏入者需臣服于你。（警告：此頭銜只對紅衣及之下有效）

從今日起，您就是封都畫廊的主人?！?/p>

“封都之主？”

許半城臉上浮現(xiàn)一絲恍然。

難怪爺爺讓他去找賬簿，原來是有認(rèn)主功能啊。

只是，這個認(rèn)主過程未免也太狠了點。

闔上賬簿后，許半城抬手看了下時間。

見快到一點半了，許半城大步走向柜臺后的畫，準(zhǔn)備開始任務(wù)二（地獄）。

“畫廊里的畫在哭，快幫幫它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