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田就扯著嗓門在喊：“不是說好大后天帶村里人一并去的，你這會去不是浪費么。”

方湛只是應(yīng)著，什么也沒說，跟蘇九芽走到榕樹頭那，他去啟動拖拉機，蘇九芽照慣例要爬車斗去：“坐車頭，你也不嫌那鐵皮膈得慌?！?/p>

整個石里村個個搶著坐車頭，就她蘇九芽非要坐車斗。

“你想我開快些就坐車頭來，現(xiàn)在也不早，還得趕著回呢。”

蘇九芽就又下來走到車頭去坐。

方湛看她走得急忙，就穿件襖子，不戴帽子，也不裹著圍巾，又從拖拉機下來，掏出鑰匙開雜貨鋪的門，出來手上就多頂帽子跟圍巾。

帽子是黑色的男士皮帽，圍巾也是灰色的男士圍巾，囫圇往蘇九芽脖子裹著，她也沒細看是手工打出來的還是機器織的。

他的帽子大，圍巾也長，都往蘇九芽身上套，她就像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方湛就笑了。

蘇九芽把帽檐網(wǎng)上掀，露出雙眼來，又大又清澈，長在白皙的臉上就顯得靈氣得很。

拖拉機突突開出石里村，方湛也沒歇，三小時到城里，又問路找到劉開全在的地方，見到他人時已經(jīng)下午三點。

劉開全從樓上下來，要拉蘇九芽去吃面，蘇九芽退一步，他手沒拉著，就看她戴著別的男人的帽子，戴著別的男人的圍巾，他就看到了站在蘇九芽后面的方湛。

“你來就來，跟他一起來算什么事?！?/p>

“嬸讓我來帶你回去?！?/p>

劉開全撇過臉就要上樓去：“不回?！?/p>

“那你送死去！我才不會難過，多年后你墳頭長草，我也不會哭，我有人疼，有人寵著，苦的是你爸，是你媽，他們每年去給你上墳，你就看著他們一天天老去，孤伶伶地坐在門邊等著他們永遠不會回來的兒子！”

蘇九芽紅著臉，氣也拼命喘著，愣是沒哭，讀書人多厲害，連罵人都罵進你腦子里。

劉開全停下來，她語氣軟下來：“我們到面館去談。”

方湛撣撣手里的煙沒跟過去。

三點過，面館沒人，老板娘坐在小椅子那打毛衣，針眼來回穿梭看花蘇九芽的眼，她不餓，還是要了兩碗雞蛋面。

面湯熱乎乎的端上來，就看不清劉開全的臉，她把帽子摘下來，連著圍巾也摘下來，走出去塞進方湛懷里，又回面館去。

“我沒嫁給方湛?！彼坪跻呀?jīng)習(xí)慣這么喊他。

“你沒嫁他，住他家去？”劉開全堵著氣，就因為她剛剛避開他。

蘇九芽想說協(xié)議的事，又想起她跟方湛都約定過，不能讓第三人知道：“總之三年內(nèi)他不會對我怎么樣，把他錢還上我就可以離開?！?/p>

“放他娘的狗屁！”劉開全開口就罵：“你吃他家住他家，跟他睡一屋，還說什么他不會對你怎么樣，男人是什么東西？白天是個人，夜里是個野獸?！?/p>

劉開全根本不受控，紅著臉不管店里老板娘異樣的眼光，繼續(xù)罵著：“回頭他把你睡了，你說得清嗎？”

蘇九芽也沒想過這種可能，但她哪還有退路，她哥要坐牢，嫂子眼看就要生，她書哪還有讀的機會。

所以她只能賭，賭方湛正直，賭他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

現(xiàn)在被劉開全這樣直接擺到臺面去說，蘇九芽臉色也難看起來，正要駁斥，卻聽劉開全泄著氣道：

“沒關(guān)系，怪我，我要是能拿出錢也不至于把你推入如此境地，只要你能離他，我任何時候都要你。”

劉開全態(tài)度軟下來，蘇九芽的心也軟。

她對劉開全是有特殊情感的，因為小時候家里對她過分的呵護以至于她被村里不少的人排擠，唯有劉開全處處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