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zhàn)正面擊潰李闖軍，朱慈炯本打算一鼓作氣斬掉李自成的頭顱。

眼看就要成功，卻發(fā)現(xiàn)原本散亂的李闖軍，居然能在退軍之時重新變得章法有度。

必然是有高手在軍中坐鎮(zhèn)。

那個高手，必然是李巖！

李巖乃是天啟丁卯年舉人，其父李精白生前是山東巡撫加兵部尚書銜。

如此身份，在京都也是一名風(fēng)云人物。

偏偏他卻從了李闖軍，成為李自成最重要的謀士。

除了說明李巖野心很大，更能說明此人很有些本事。

至于流傳到后世的故事中，李巖在中原杞縣散糧賑災(zāi)濟貧，紅娘子率眾起義，攻破縣衙，與李巖成婚。

李巖后來離開義軍，回到家鄉(xiāng)。被官府緝拿。

紅娘子救出李巖，一起投靠李自成云云。

純粹是胡編亂造！

在所有版本的故事中，紅娘子都是一名江湖中人。

以李巖的世家公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會娶一名江湖女為妻？

從皇宮回王府的路上，朱慈炯便是一直在考慮李巖。

不可避免地便想到紅娘子。

原本他以為，所謂紅娘子必然是一個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

因為所謂“李巖紅娘子”，像極了隋唐時期的“李靖紅拂女”。

可偏偏事實告訴他，居然真的有“紅娘子”的存在。

這由不得朱慈炯不感興趣。

趁著班智敏提人的工夫，朱慈炯特意去查了關(guān)于紅娘子的案宗。

案宗上顯示，紅娘子本是名雜耍藝人。

因賣藝時身著紅裝，便有了“繩技紅娘子”的名頭。

崇禎十三年，李自成殺回中原前，紅娘子早已組織了一批雜技藝人在雞公山造反。

誅殺貪官，焚毀官府，破獄放囚，打開糧倉，賑濟饑民......

看著案宗上“繩技紅娘子亂河南”、“紅娘子賊起”、“中州時討紅娘子賊”的記錄，朱慈炯不由一陣好笑。

不過是一名造反的女匪首，偏偏被后人附會成一名女大俠。

這天底下，何時曾有過真正的大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即便是游俠風(fēng)氣最鼎盛的漢唐，所謂郭解、虬髯客，也不過是些流竄的土匪罷了。

何曾有過為國為民的舉動？

定王府牢房。

這里本是懲治王府中犯錯太監(jiān)、仆人的地方，此時倒是方便審訊紅娘子。

朱慈炯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她倚墻而坐，一副閉目待戮的模樣。

雖然滿面血污，但從眉眼、身段看去，年紀(jì)大約在雙十年華。

朱慈炯不由嘖嘖稱奇。

崇禎十三年，也就是四年前，這位紅娘子便闖下不小的名頭。

甚至連匪號都傳到了京都。

那時候她有多大？十六歲？十七歲？

果然是造反要趁早嗎？

不過想想自己如今的年紀(jì)——

嗯，倒也不相伯仲。

朱慈炯心中不由起了一陣惺惺相惜之感。

“嘩”

一盆冷水猛地潑到紅娘子的頭上。

“咳咳咳”

朱慈炯放下手中木盆，冷冷看著劇烈咳嗽的紅娘子。

紅娘子怒目而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站著的，是一名錦衣少年。

“狗官府的人都死絕了，才讓你這個毛頭小子做牢頭嗎？”紅娘子低聲怒罵。

聲音婉轉(zhuǎn)，即便是罵人，也不顯得尖銳。

“啪”

朱慈炯抬手就是一記耳光。

“看著眉清目秀，卻是個沒教養(yǎng)的?！敝齑染嫉f道。

“你敢打我？！”紅娘子板起臉，她想要抬手格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雙腳已經(jīng)被綁了鐐銬。

朱慈炯看著紅娘子的俏臉，伸手又是一記耳光。

“啪”

他臉上笑意森然：“不止敢打你，朕——真惹急了，我還敢做出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要不要試試？”

紅娘子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她自幼流落江湖，更在四年前起事成了“大當(dāng)家”。

無論什么樣的悍匪，在她面前都是服服帖帖。

即便是闖王本人，招她入伙的時候，也是勉勵有嘉。

她自認(rèn)為天下之大，早已經(jīng)無所畏懼。

可偏偏，只是面對著一個少年的笑容，紅娘子竟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少年似乎沒興趣再跟她斗嘴，緩緩問道：“聽說你出身江湖？匪號繩技紅娘子?！?/p>

“倒是不知道，你的繩技本事如何？”

紅娘子一臉錯愕。

抬頭看那少年的表情，她驀地黑了臉。

這個少年——不正經(jīng)！

自從起事以來，無論是哪路諸侯，無不敬重她的武藝與事跡。

何時有人用這種調(diào)笑的語氣跟她說過半句話？

一瞬間，紅娘子面色由白轉(zhuǎn)黑，雙眼如同冒火一般看著眼前的少年。

朱慈炯也意識到自己說禿嚕了嘴。

都是現(xiàn)代思想在作祟，看到“繩技”二字，便不由想到了些不該想的畫面。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問道：“你與李巖是什么關(guān)系？！”

紅娘子把頭扭到一邊。

朱慈炯鍥而不舍地說道：“實不相瞞，李巖本名李信，乃是我大明兵部尚書李精白之子?！?/p>

“五年前為平闖賊，李信化名李巖，接近李自成?！?/p>

“你若是與李巖有舊，此時說出，朕——真假毋論，可以先饒你受皮肉之苦?！?/p>

“你放屁！”

紅娘子終于忍不住，怒聲罵道。

同為闖王麾下，她與李巖自然是相識的。

可也因為相識，她才不相信眼前這名少年的胡說八道！

闖王能有今日成就，李先生功莫大焉。

現(xiàn)在這少年居然說李先生是狗官府的內(nèi)應(yīng)！

紅娘子雖然不信，卻惱怒非常。

朱慈炯心中一動，倒是可以在這方面入手。

說李巖為大明的內(nèi)應(yīng)，原本便是他隨口編造。

此時見到紅娘子的反應(yīng)，他倒是有了個有趣的計劃。

李巖是李闖軍中絕對的靈魂人物。行軍布陣的能力，今日剛剛領(lǐng)教。

可李巖另一件本事，朱慈炯可是早有耳聞的。

那就是他編口號的本事！

他那些極具殺傷力的歌謠，朱慈炯在京都之中都常常聽到。

“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xì)g悅。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吃他娘，著她娘，吃著不夠有闖王。

不當(dāng)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p>

這些極具煽動力的口號，無疑給李自成打到京都帶來極大的便利。

既然這李巖是輿論戰(zhàn)的高手，倒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讓他也好好嘗一嘗被人煽動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