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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醉紅樓內(nèi),女子迎來送往,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時發(fā)出浪笑連連;那些狎客們則是倚紅偎翠,醉生夢死,滿口的污言穢語。大廳中間的戲臺上,還有幾名藝伎在彈詞吟曲,只不過從她們口中所吟誦出的,不過是一些淫詞浪曲。
況白二人剛一進(jìn)入這里,便馬上有一位三十多的女人迎了上來,但見這位女人身材豐腴,穿著甚是暴露,左手絲絹,右手團(tuán)扇,臉上更是濃妝艷抹,態(tài)度極為親昵:“喲,二位公子......”
她眼角一瞥,竟然對穿著邋遢的況鐘翻了一個白眼,轉(zhuǎn)而挽住了白慕廷的右臂:“這位公子,看您面生,還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兒吧?我跟您說,我們醉紅樓那可是靖安縣里男人們消遣的第一去處,這里......”
白慕廷誠惶誠恐,趕緊掙脫了她的手臂,對身邊的況鐘說道:“如此腌臜之地,圣人云:非禮勿視......”
“得得得,圣人說的話也不全對,最起碼這位媽媽說得對,這里是男人消遣的第一去處呀!”況鐘滿臉輕浮,醉眼望著這滿室生香的情景說道。
那女人初見況鐘,只以為他是這個書生的跟班或書童,哪想到他竟然會幫著她說話呢?當(dāng)即說道:“呵呵,看不出來你這小子沒什么錢財,卻也會說話。”
況鐘不與她一般見識,只是笑著說道:“媽媽,你看不出來的事情多啦!”他伸手入懷,從里面拿出了那張五十兩的銀票:“看見沒有,還不讓你們這兒的姑娘伺候著!”
老鴇子見到了這張銀票,立即滿臉堆笑:“喲,恕我眼拙,原來是二位大爺?shù)搅??!彼泵D(zhuǎn)身招呼:“香蘭、傲霜,快點(diǎn)兒來伺候這兩位公子。”
隨著兩聲應(yīng)和:“來啦!”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了兩位年輕貌美的女子,這二位女子與況白二人一般年紀(jì),身姿婀娜,顧盼生姿,一著紅,一著綠,走上前來挽住了況白的臂膀,拉著他們往二樓走去。
白慕廷自幼飽讀圣賢書,一時內(nèi)心難以接受,他從那女子的手臂中掙脫出來,對況鐘說道:“這種地方不宜久留,圣人云......”
“好啦,把你的圣人收起來吧?!睕r鐘打斷了他的話,“圣人的話也不能當(dāng)飯吃呀。要不你把孔孟二位老人家請來,讓他們倆來破案?”
白慕廷被他的兩句話說得啞口無言,但仍然覺得況鐘的論調(diào)有失偏頗,說道:“可......”
“別可了,瞧瞧這滿室的國色天香,那才是真正的可人兒呢!”說完,況鐘輕浮地伸出食指,滑過了挽著他臂膀的女子的下巴,惹得那個女子嬌羞無限。
四人來到了房間內(nèi),龜公奉上了酒水干果。白慕廷在這里坐立難安,身邊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卻連看都不敢看一眼。他身邊那位綠衣女子掩口竊笑:“喲,這位公子,為何這般矜持呢?”
白慕廷閉緊雙目,不敢回答。
相比之下,況鐘則饒有興致地在這個房間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道:“不錯不錯,你們這個地方真不錯呀,難怪那么多的達(dá)官顯貴喜歡來這里消遣呢。我說老白呀,如果有朝一日遂了你的愿,你也會來這地方吧?到時候不要忘了兄弟我?!?/p>
“胡說,我是飽讀圣賢書之人,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呵呵,你現(xiàn)在不就在這里了嗎?”況鐘笑道,“二位姑娘,我沒有說錯吧?”
這兩位女子雖然年紀(jì)不大,但均是風(fēng)月場上的老手了。二人因?yàn)闆r鐘的穿戴,因此上都輕看他,倒是心思都放在了白慕廷的身上,此刻聽況鐘這么說,便應(yīng)和道:“那是當(dāng)然了,就連州里府里的老爺們來到靖安,那也都是沖著我們這兒來的?!?/p>
況鐘對白慕廷說道:“如何,我沒說錯吧?”
白慕廷仍舊閉緊雙目,不接話。
況鐘坐下來,對二位姑娘問道:“只怕不只是官老爺吧?我聽說前不久都有和尚來了。”
綠衣女子沒有答話,那紅衣女子搶先說道:“有的有的,一些和尚表面上頌經(jīng)禮佛,其實(shí)最是色迷心竅,每到了深夜,必來光顧我們這里。本不想伺候的,但是媽媽說了不能得罪客人,誰又跟錢有仇呢?”
況鐘拍了一下白慕廷的肩膀:“聽到了沒,有句話是什么來著?哦,一個字便是僧,兩個字是和尚,三個字鬼樂官,四字色中餓鬼。這蘇東坡都說過:不禿不毒,不毒不禿,轉(zhuǎn)禿轉(zhuǎn)毒,轉(zhuǎn)毒轉(zhuǎn)禿?!?/p>
二位女子不失時機(jī)地大獻(xiàn)諂媚:“公子好才學(xué)!”
“嘿嘿,我不行??吹竭@位仁兄沒有?人家可是有秀才的功名,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你們可要多親近親近。”
二位女子求之不得,一來仰慕白慕廷的文采;二來白慕廷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翩翩之概,難免令少女心動。因此上都是大獻(xiàn)殷勤,又是敬酒又是奉上水果。
況鐘兩只手抄進(jìn)了袖子里,如看西洋景一般笑呵呵地:“我說老白,你就別端著啦,多累得慌。二位姑娘,關(guān)于剛才的問題,在下還有一事不明,這經(jīng)常光顧你們的和尚,是哪間寺廟的?”
紅衣女子無有什么心機(jī),正要答話,卻被綠衣女子打斷了。她似乎是起了疑心:“你是何人?”
“哦,我們是外鄉(xiāng)來的,只因這位公子寒窗苦讀,想要考取功名,所以都是逢廟燒香、遇佛即拜。你們告訴我是哪座寺廟的,我們好躲著點(diǎn)兒呀。廟里的和尚不大干凈,想必這佛祖也不靈?!?/p>
一席話,笑得兩個女子花枝亂顫。
白慕廷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瞪了況鐘一眼。作為從小到大的玩伴,他當(dāng)然知道況鐘的本事。當(dāng)年他父親況仲謙在公門當(dāng)差,況鐘從小耳濡目染,也精通了典獄之事。
況鐘年僅十歲那一年,曾在集市上破了一件盜竊案,抓住了一個慣偷。但是白慕廷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他斷一件案子,眼前的所作所為,未免太出格了。
綠衣女子笑過之后,這才說道:“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寺廟,這城里有一間和樂寺,都是那里的和尚?!?/p>
和樂寺,況鐘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去冥思了起來。和樂寺是元末的一家寺廟,聽說那里以前多是番僧,后來元滅明立,番僧遠(yuǎn)走蒙藏。由原來的黃廟變?yōu)榱饲鄰R。
白慕廷費(fèi)解地望著況鐘,不明白他為什么問的好好的突然不問了。何況二人是奉了知縣大人的命令前來,這樣?xùn)|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問法,何年何月才能查出案子呢?
白慕廷索性轉(zhuǎn)而直接問兩位女子:“本月初六,有一個僧人死在了這里,當(dāng)時是哪個姑娘服侍的,在哪個房間,和尚是不是和樂寺的?”
一口氣拋出了三個問題,這兩位女子當(dāng)時就怔住了,神色慌張地問道:“你......你們......你們是什么人?”
白慕廷張口便說道:“我二人乃是奉了知縣大......”
況鐘急忙站起來攔住了他:“不不不,我們是外鄉(xiāng)人,來這兒是找樂子來了。二位姑娘,歇好了,我們告辭了?!闭f完,便急促地推搡白慕廷:“走走走,快走?!?/p>
白慕廷不解其意,離開了醉紅樓,氣得質(zhì)問他:“況鐘!我們明明是來查案子的,有什么話不能直接問呢,何必來這種地方虛與委蛇?”
況鐘搖頭苦笑:“老白,我的親哥哥誒,你有空動動你那腦子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