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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母親的棺木在七日后下葬,其間陸觀瀾再也沒見過陸經(jīng)竹,春香來稟報說二小姐身子不適,撐不住夜里守靈,陸觀瀾也只是笑笑。
出殯那日,陸家屬眷都來送行。宋月梅那兩個兒子去他國遠(yuǎn)游未能趕回來,宋月梅在堂前拿著帕子掩面拭淚,陸秉言一副哀戚過度的模樣,對著母親棺木凄然地喊著“蕓安”。
外祖終究因?yàn)槟赀~來不了京,于是,送母親走的這日,能為母親真心落淚的除了她這個親生女兒,就只有從蜀中跟來的那群嬤嬤丫頭。
幾日未見的陸經(jīng)竹也來了,還是那樣的楚楚動人,好似天生一張柔弱不能自理的臉,只要她一哭,旁人皆會覺得憐惜。
陸經(jīng)竹的確哭得很傷心,那依依不舍地樣子好似她才是大夫人所出。
將這些人的面目看在眼底,陸觀瀾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淡然。前世母親走得多孤獨(dú),因?yàn)榈朗康囊环挷莶菹略幔B陸家主母的體面也未曾有。
“啟殯!”
陸觀瀾望著棺木緩緩被抬起,閉了閉目。若母親也有來世,望再不做陸家兒媳。至于母親今生在陸家所受的委屈,就由她這個女兒來討回公道。
大夫人安葬過后,大家相安無事地過了半月。
其間陸觀瀾日日讓小菊去取蓮子羹,那巧兒也日日半道截胡。
阿梨擔(dān)心宋月梅會發(fā)現(xiàn),也不知她意欲何為。
她未曾解釋,只道放心,那巧兒不會告訴她家主子這東西的來歷,只當(dāng)是自己邀功,她們?nèi)绱艘菜闳饲蓛旱囊黄倚摹?/p>
阿梨更加疑惑,覺得小姐如今心性難以揣摩,想著莫非是夫人病故,小姐這才性情大變?方又覺得心疼。
瞧著阿梨一臉憂心的模樣,陸觀瀾眼神里多了這些時日未曾有過的溫柔。她還記得阿梨是跟著母親從蜀中過來的,年長她八歲,自她出生便伴其左右。前世母親過世后,坐上大夫人位置的宋月梅便以阿梨年歲已大無法服飾小姐為由,將阿梨發(fā)賣了出去,同她扯謊說給阿梨找了戶好人家,若非從丫鬟們的閑聊里聽見,她還不知道,阿梨是被賣去做妾,嫁的是城郊的張員外,是被當(dāng)家主母活活打死的。
想到這,她溫聲道:“阿梨,你想嫁人嗎?”
阿梨聞言一愣,隨即跪下,眼里有了淚光,“小姐若是覺得阿梨辦事不力,教訓(xùn)阿梨便是,阿梨自小跟著大夫人來府中,又陪著小姐長大,如今阿梨身邊只有小姐,求小姐不要攆阿梨走。”
她驀地一笑,伸手扶起阿梨,“誰說要攆你走,不過是怕你厭倦了這府中的日子,該是出去尋一門好親事了,”這一世有她在,定然不會讓阿梨落得那樣下場。
阿梨抬袖抹了抹淚,聲音有些哽咽,“小姐在哪兒阿梨便在哪兒,只求小姐莫要嫌棄阿梨。”
怎么會呢。陸觀瀾望著阿梨,今生她要做的事太多,只怕有一日無法顧及身邊人。畢竟這一世她不是善人,做的也都是惡事,越是親近之人,越容易露出破綻,也越容易受牽連。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陸觀瀾算著上一世自己發(fā)病的日子,讓阿梨時不時假裝不慎透露她身子不適。
上一世發(fā)病的日子一到,陸觀瀾便連夜讓阿梨為她在臉上和胳膊化滿了紅疹。阿梨不明就里,只知照辦。
直到第二日清晨,陸觀瀾房中傳出一聲驚叫,驚來了院里不少人。就見阿梨從房中跑了出來,忙招呼了兩個丫頭進(jìn)去。
緊接著就見小菊跑了出來,神色慌張地就要往外趕。平日里只打掃屋外院子的芳兒見了,忙迎上前來詢問。
小菊急得狠來,脫口道:“小姐不知怎的,臉上全是疹子,得快些將大夫請來,你快別耽擱了,”說完,便提著裙擺慌慌張張地跑了。
芳兒四下環(huán)顧見大家都進(jìn)去服侍小姐無人注意自己,便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扔下掃帚偷溜了。這時候廊檐陰影處走出一個身影,望著芳兒溜走的背影,轉(zhuǎn)頭回了屋里稟報。
與此同時,陸經(jīng)竹院里也鬧的雞飛狗跳,又是摔又是砸,把院里的丫頭嬤嬤嚇得不輕。
陸秉言剛從朝中回來,就聞聽家中兩個女兒出了事,聽見是陸觀瀾和陸經(jīng)竹,本想先去看看嫡女,想起那日陸觀瀾的眼神,還是先去了墨園。
這時候宋月梅已經(jīng)在了,丫鬟媽媽們也都圍著陸經(jīng)竹床邊轉(zhuǎn)悠,陸秉言剛踏進(jìn)門,就聽見宋月梅的哭聲。
陸秉言眉頭一皺,進(jìn)了內(nèi)屋,剛想開口問究竟怎么回事,就見陸經(jīng)竹掀開帷帳,滿臉紅疹眼中含淚地望著自己。
“這——這究竟怎么回事,你們是如何服侍的二小姐!”陸秉言驚訝之余回過神來,忍不住喝斥。
宋月梅一副慈悲模樣,邊拭淚邊邊道:“不怪婢子們,要怪就怪妾身,是妾身沒能照顧好經(jīng)竹。”
見愛妾如此可憐,陸秉言也不好再發(fā)怒,只道大夫何時來。話音剛落,請來的大夫就到了。
這邊桃園卻遲遲不見小菊回來。阿梨不免有些擔(dān)憂,“莫不是那丫頭半路被人攔住了?”
陸觀瀾對鏡自顧,瞧著鏡中滿臉疹子的自己,忍不住發(fā)笑,道:“墨園那邊給瞧自會來咱們這兒?!?/p>
阿梨這才恍然,之前小姐讓小菊去取蓮子羹,又讓自己引來巧兒,原是早知這其中古怪,只是不知小姐是如何得知這蓮子羹食用后會有這等癥狀。
果不其然,一個時辰后,院子外才傳來小菊的通報聲。阿梨放下帷幔,將大夫迎入內(nèi)屋。
隔著帷幔,陸觀瀾伸出一只手,搭在大夫準(zhǔn)備的墊子上。前世她臉上起了紅疹,身子卻無癥狀,所以不需裝什么頭疼腦熱,只是不知這大夫能否瞧出她無病。
那大夫診治一番后告知她只是食物相克所致,近來好好修養(yǎng)按時服藥便是。
食物相克?她笑了笑,這么說,宋月梅還請了位假大夫,提前對好的詞,照著說便是,倒也不管她是否真病。
陸觀瀾在帷幔內(nèi)輕咳一聲,“阿梨送送大夫?!卑⒗骖h首便帶著大夫離去。
送走大夫,阿梨回到房中合上門?!敖o這庸醫(yī)幾吊錢真覺著虧了?!?/p>
陸觀瀾掀開帷幔笑道:“若非庸醫(yī),我裝病豈不是被看出來了?”
“那小姐若是真病了呢?”阿梨嗔怪。
是啊,若是真病了呢。前世她不就真病了,宋月梅卻找來這樣的大夫醫(yī)治,其心之毒足以可見。
一直到用晚膳,陸秉言始終沒來瞧陸觀瀾一眼。陸觀瀾不以為意,上一世陸秉言也沒來瞧她,她后來才知曉是被宋月梅給留住了。這樣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娘親如此,她實(shí)在不懂。
這么假裝日日服藥,又去了半個月,陸觀瀾面上的疹子依舊沒好。
這日,陸觀瀾剛梳洗完,就見阿梨端著藥進(jìn)來,遣退身邊人,對她附耳道:“芳兒又跑出去了。”
她點(diǎn)頭,“讓她好好報信吧,否則宋月梅不會放心。”
阿梨不解,“可是小姐是何時猜到咱們院中有內(nèi)鬼的。”
何時?上一世就知道了。只是上一世的芳兒是她近身丫鬟,若非芳兒,又怎能在她當(dāng)了皇后之后將陸經(jīng)竹“引薦”給了成野呢。
從前她恨過,她恨陸經(jīng)竹背著她同成野暗度陳倉,恨自己太蠢沒能早些發(fā)覺。如今卻是不恨了,反倒覺得這對男女很合適。
上一世陸經(jīng)竹用盡手段爬上龍床,這一世她便親手送她去,只是,那是不是龍床就難說了。
霓軒閣內(nèi)宋月梅聽芳兒稟報了陸觀瀾今日的一言一行,擺手讓人回去了。春香近到身旁,“看來這法子是有用的?!?/p>
宋月梅一雙染了蔻丹的柔荑捧起一盒藥膏,臉上露出得意又狠戾的笑,“去,明日讓經(jīng)竹給她這位姐姐送去?!?/p>
春香接過,頷首轉(zhuǎn)身便去了墨園。
陸觀瀾沒想到的是,真正食用了那碗蓮子羹的陸經(jīng)竹卻是沒事。見陸經(jīng)竹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陸觀瀾心頭一震。
那蓮子羹沒問題?不對,若是沒問題,宋月梅不會找個假大夫來醫(yī)治她,可若有問題,陸經(jīng)竹為何會沒事。她能肯定那蓮子羹中添了東西,卻對陸經(jīng)竹的安然無恙一時不解。
見她愣神,陸經(jīng)竹又行了個禮,雙目清澈地望著她,“姐姐?”
她回過神,放下手中碗筷,看著陸經(jīng)竹人畜無害的眼神,面色平和語氣也沒有厭惡,“早知二妹妹要來,就不這么早用膳了。”換做以前她自是說不出如此話來,這樣假意熟絡(luò)實(shí)則虛偽的話,放在這一世她說得卻很順口。
陸經(jīng)竹笑了笑,回頭沖萍兒使了個顏色,身邊的大丫鬟萍兒忙遞上一個翡翠盒子。陸經(jīng)竹接過,遞到她面前,“前些日子我臉上也起了紅疹,便是小娘請人特制了這藥膏給抹好的?!?/p>
陸觀瀾并未拒絕,讓一旁的阿梨接過了,“多謝二妹妹,二妹妹可用過膳?要不一起用一些?”
陸經(jīng)竹忙擺手推辭,說還要回去學(xué)琴看書。她也沒攔著,待人一走,便同阿梨道:“明日找個時辰出趟門,尋個可靠的醫(yī)館查查里頭有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