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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曉顫著身子朝沈氏磕了個頭,凄然的說道:“奴婢不過是名微不足道的丫鬟,怎敢害太太?”
沈氏目光閃爍,“既是如此,你在外院當(dāng)差,怎會無緣無故到水榭軒來?”
春曉答道:“奴婢雖是外院的丫鬟,卻也知無事不得輕易涉足內(nèi)院,那日奴婢正在書房當(dāng)差,卻有人傳話,說是太太要見奴婢,這才急急忙忙進(jìn)了內(nèi)院。”
“哦?”沈氏瞥了眼正襟危坐的韶姨娘,“誰與你傳的話?”
春曉猶豫片刻,咬牙說道:“是太太屋里的秋紋!”
春曉的話一落地,屋外頓時響起一片輕微的抽氣聲。沈氏臉色沉如濃墨,她掃了眼重新環(huán)繞在門口的身影,抽氣聲立絕,面色有異的丫鬟婆子們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吭聲。
“你說謊!”原本侯在門邊的墨初突然尖聲叫道,平日里她與秋紋的感情最為親近,又怎能忍受春曉往秋紋身上潑臟水,三兩步?jīng)_上前,噗通一聲跪下,“太太,春曉她血口噴人!秋紋這些時日天天和奴婢在一塊給太太做秋衣,連水榭軒的大門都未曾出過,怎會去外院傳話?這分明就是誣蔑!”
春曉也不示弱,一臉堅決的說道:“奴婢所說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便叫我天打雷劈,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這番話說得又狠又絕,便是躲在屏風(fēng)后面的錦瀾聽了也不由心顫??扇粽f是秋紋害了沈氏,她卻有幾分難以相信。前世沈氏故去后,秋紋便自請到廟里為沈氏守靈位點長明燈,據(jù)說后來還在廟里出家做了姑子。此事在葉家引起了一陣不小的嘩然,就連葉霖都曾親自感嘆過秋紋是個不可多得的義婢。
因此,前些時日打探沈氏服藥的消息,她特地定了秋紋作為人選。
沈氏沒想到春曉會攀咬上自己屋里的丫鬟,臉色異常難看,她瞥了眼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韶姨娘,沉聲說道:“秋紋是二等丫鬟,沒有對牌根本無法自由進(jìn)出內(nèi)外院,你若再不從實招來,我便讓人將你捆到衙門里去,到時候是死是活,可由不得你了!”
春曉臉色陡然一白,若是送了官,恐怕她只有兩種下場:要么受不了刑罰死在牢里,要么熬過去,被官府發(fā)配去苦寒之地亦或者送入煙花之地。若是前者還好,死了一了百了,還能保住清白之軀,若是后者,只怕一輩子都生不如死。
她再也忍不住哆嗦起來,心里悔不當(dāng)初,動了那不該有的念頭,早就腫如核桃的雙眼又淌下兩行清淚,“太太,太太若不信,盡可讓秋紋出來,奴婢愿意同她對質(zhì)!”
墨初見她死都要拉上秋紋做墊背,不由氣憤道:“定是你知道秋紋不在,才這般攀扯她!”
春曉爭辯道:“奴婢一直被關(guān)在柴房中,又怎知秋紋不在?分明是她做賊心虛才故意躲開,若她是清白的,為何不出來與奴婢對質(zhì)?”
沈氏揉了揉眉心,只覺得前額一陣陣抽痛。
水榭軒里的丫鬟,尤其是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都是她經(jīng)過篩選后才留下來的,作為心腹的存在,倘若真是秋紋......沈氏無聲的嘆了口氣,倘若真是秋紋,恐怕水榭軒再也不是鐵桶一個了。
見沈氏不接話,一直沒作聲的韶姨娘終于逮到機會開口了,“太太,依我看這件事還是讓秋紋出來同春曉對一對,到時真假立現(xiàn)。”
沈氏緩緩的睜開眼,眸光清冷,她看了眼笑容可掬的韶姨娘,轉(zhuǎn)頭問蔓萍:“秋紋呢?”
蔓萍輕聲言道:“在針線房?!?/p>
沈氏剛準(zhǔn)備吩咐蔓萍親自去找秋紋,惠秀突然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朝沈氏福了福身,“太太,讓奴婢去將秋紋帶回來和春曉對質(zhì)吧?!?/p>
她眉頭一皺,錯眼看向屏風(fēng)內(nèi)側(cè),卻見錦瀾正沖她眨巴著眼睛,臉上綻出甜甜的笑容。沈氏心里頓時就明白過來,女兒定是又有什么古靈精怪的主意了。稍加思索便點點頭,“速去速回。”
“是。”惠秀應(yīng)聲便走,轉(zhuǎn)身的瞬間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錦瀾,見她一臉自信,又想起剛才的法子,心里頓時安定幾分,出了門就匆匆往針線房去了。
針線房位于葉府的西北角,與秀筠樓遙遙相對,邊角上開了一個小小的角門與外界相連,上街采購極為方便,平日里廚房雜貨也是由這個角門送入,再分派到各個院落的小廚房里去。
從水榭軒到針線房一來一回莫約要半柱香的時間,沈氏剛續(xù)上第二杯香茗時,惠秀回來了。
“太太,秋紋在屋外候著。”
得了惠秀的吩咐,丫鬟婆子們再次讓出條道來,只是這條道卻比方才那條要寬得多。
沈氏抿了抿嘴,說道:“讓她進(jìn)來吧。”
話音剛落,一道纖細(xì)的身影邁過門檻,緩緩步入偏廳,由于背對著光,一時間倒看不出相貌來,只是她身子一晃,背后竟還有另外一道身影,而后緊接著又是一道,四道身影魚貫而入,整整齊齊在春曉身后一字排開,齊聲朝沈氏行禮:“太太?!?/p>
“這,這是怎么回事?”不光是沈氏感到驚訝,連韶姨娘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錦瀾抿嘴一笑,并不理會韶姨娘,對沈氏淺聲言道:“母親,既是秋紋傳的話,想必春曉對她定不會陌生,如今秋紋就在這幾個人中,還煩請春曉好好辨認(rèn)才是?!?/p>
沈氏霎時就明白了錦瀾的想法,不由怪嗔道:“你這丫頭,盡出些稀奇古怪的法子?!?/p>
聽見錦瀾的聲音,韶姨娘立即尋聲看向厚重的紅木鑲貝四季花卉屏風(fēng),眸光微動,“原來二姑娘也在此。”
錦瀾斂下眼眸,“讓姨娘見笑了。”聲音疏遠(yuǎn)漠然。
韶姨娘恨極了錦瀾三番四次壞她好事,頓時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哪會?二姑娘聰慧過人,這法子可好著呢!既能證明春曉說的是否屬實,又能避免爭端,真真是好得很!”
“姨娘謬贊了。”錦瀾淡淡的回了句便不再出聲,險些將韶姨娘氣得個仰倒。
“好了。”沈氏揮了揮手,將韶姨娘即將出口的話堵了回去,接著說道:“春曉,你且起來,看看身后可有給你傳話之人?”
春曉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忙掙扎著起身,只是身上還捆著繩子,上下酸痛不已,動了幾下又跌回地上。守在一旁的婆子忙搭把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可腳下又麻又軟,搖搖晃晃根本站不穩(wěn)。
沈氏皺了下眉頭,“扶著她。”
那兩婆子嫌惡的瞪了春曉一眼,依言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提,如提小雞般將她提起來,轉(zhuǎn)身面朝那四名丫鬟。
春曉求生心切,也暫時顧不得胳膊上傳來的刺痛,忙睜大雙眼,仔細(xì)打量起眼前的人來。只見眼前這四名丫鬟穿著打扮相同,清一色的碧色提花羅裙,就連身形高矮胖瘦都差不多。
反復(fù)看了好幾回,她的心漸漸冰涼。這四個人中,竟沒有給她傳話的秋紋!
難道是太太動了手腳?春曉恨不得立即回頭去問沈氏,可殘存的理智制止了心底的沖動。她沒忘記此處是水榭軒,是太太的院子,哪怕她吵翻天,只要太太一口咬定其中有一位是秋紋,她又能說什么?
這下該怎么辦?春曉打了個寒顫,眼角無意間掃到一抹白光,雙眼不由一亮:韶姨娘!韶姨娘經(jīng)常出入水榭軒,定然知道秋紋的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