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陸沉諳，顧昭雪有那么一瞬間的沉默。

片刻后，她才開口說道：“我會盡我所能替夫人調(diào)養(yǎng)身體，倒是沉諳......也不知他現(xiàn)在如何了?！?/p>

陸祁玉沒有說話，四周只余下風(fēng)聲。

囚車距離滄州城越來越遠(yuǎn)，到了分叉路口的時候，那佟總管便帶著兩個士兵策馬離去，去的是京城方向，而剩下的人卻押送著囚車，沿著官道繼續(xù)前行。

顧昭雪心中一動，趕緊將頭上的鳳冠朱釵全部都扯下來，攥在手里，然后朝著外面喊道：“差爺！”

旁邊的官差聞言，轉(zhuǎn)過身來，惡聲惡氣地問道：“什么事？”

顧昭雪把手里的東西塞出去，笑道：“差爺，這些東西您拿著，和兄弟們換些銀子買酒吃。雖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仲春了，但流放之地可與咱滄州不同，這一趟，差爺們辛苦了?！?/p>

“喲，倒是個識相的！”那官差說著，也不客氣，從顧昭雪手中接過珠寶，再次開口，“也對，押送你們這一趟，哥兒幾個不知要吃多少沙子?！?/p>

話畢，便再也不理顧昭雪，只將那些珠寶揣進(jìn)自己的兜里，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拿人手軟。

然而顧昭雪在聽了官差的話之后，卻松了口氣，臉上甚至有了隱隱的笑容。

“昭雪，你這是何意？就算東西給他們，他們也不見得會好好待我們?！标懫钣駟柕?。

“這一路上道阻且長，這些身外之物總會被他們搶走的，留也留不住，不如主動送出去。”顧昭雪說道，“更何況，我也不是白送的，剛才我是在打聽消息呢?！?/p>

“什么消息？”陸祁玉好奇，卻也是頭一次正視這個無緣的兒媳婦。

似乎從之前定遠(yuǎn)侯府門口突發(fā)變故開始，她就一直很鎮(zhèn)定冷靜，只除了沉諳死的那一刻，不曾見她片刻失態(tài)。

哪怕上囚車、被流放、遭牽連，她仍然寬慰他，照顧夫人，且笑語以對，好像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如夢似幻的虛無，對她沒有產(chǎn)生半點(diǎn)影響。

可她不過也只是個十八歲的姑娘家而已。

“侯爺當(dāng)需知道，即便是流放三千里，也有不同的方向。向北流放和向西流放，哪怕都是三千里，可結(jié)果卻大不相同。”顧昭雪解釋著，“北地苦寒，這個季節(jié)冰雪未消，風(fēng)霜遍地，杳無人煙，但凡流放北地的都是有去無回?？晌鬟吘筒灰粯恿?，宸國西部雖也荒涼，但迄今為止戍邊將士和流放之人不在少數(shù)，長年累月開墾荒田、修墻造房，如今也小有成就，咱們過去無非就是受點(diǎn)苦累做事罷了，不至于丟了命?！?/p>

陸祁玉一聽，不由得眼睛一亮：“方才那差爺說，他護(hù)送我們一趟，要吃好多沙子......”

“正是。”顧昭雪點(diǎn)頭，“北邊都是雪，哪兒來的沙子？只有西邊的荒田，才是風(fēng)沙遍地的?！?/p>

有了這點(diǎn)底氣，陸祁玉也很快冷靜下來，不管上頭幾位到底要做什么，至少不曾想過要他全家老小的命。

而留著命在，他就有洗清冤屈的希望。

可他仍然震驚，顧昭雪一個在山間長大的醫(yī)女，能有這樣的膽識和氣度，非同尋常。若不是和他們陸家扯上關(guān)系，她的未來大有可期。

顧昭雪不知自己這沒緣分的公爹心里在想什么，她斜靠在囚車上，看著澄澈蒼茫的天空，目光悠然，看似平靜，可腦海中卻飛速的轉(zhuǎn)著，分條縷析地整理著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