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停穩(wěn)馬車后，朝簾子里頭喊了聲：“小姐，蔚府到了。”

蔚望忠立馬笑著迎過來，“哎呦呦，我還以為是哪位貴人呢，原來是我家的寶貝閨女從府尹夫人那回來了！~

秋兒快仔細(xì)留神腳下！哎呀你可別摔著了別摔著了~府夫人今日都拉著你說了那些體己話？可有提到過為父?。繒k一事想必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了吧？

為父從小就知道你最聰慧懂事，一看就是有出息的，你如今能入得了府夫人的眼，為父也跟著面上有光啊，哈哈哈~”

蔚秋樺冷冷的掀簾子下馬車，半個眼神都不給蔚望忠，由著他自說自話的對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們吹噓。

反正他是什么樣的人，這些街坊領(lǐng)居們心里都是清楚得很。

謝過車夫，蔚秋樺便徑直走進(jìn)宅子。

約是蔚望忠已經(jīng)提前跟他們說過什么了，這宅子里自孫氏而下，一個個都對她整齊列隊(duì)，笑臉相迎。

這陣仗，好像她蔚秋樺得身份不是這個家里的嫡長女，而是老太君。

“我母親呢？”

蔚秋樺環(huán)視一圈，沒有看到姜氏，隨口問了一句。

孫氏趕忙迎上來，笑著就要拉蔚秋樺到自己身旁空位坐下。

沒拉動，只得暫時(shí)作罷。

“你母親在屋里歇著呢，方才我都同你母親商量好了，這往后家里的吃喝嚼用一律都不叫她辛苦，趁我老婆子還能動得，我反過來伺候她這個兒媳婦也沒事?！?/p>

她眉開眼笑得臉上幾乎都看不見眼珠子了，心滿意足道：“她給我們老蔚家生了你這么個有出息的好閨女，那可真是我們祖墳上冒了青煙了。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攀上了府尹家這層關(guān)系，這往后你爹的前程，還有我和你祖父后半生的安穩(wěn)，都能有著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蔚春燕在一旁急得不行，但孫氏把她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她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jī)會。

她明日一早就要進(jìn)宮當(dāng)宮女了。

她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可是做不了伺候人的活。

“祖母！還有我的事呢！”

孫氏臉色煞的就變了，粗喝著道：“你著急去尋死??！沒看見我正跟你姐姐說話呢，一點(diǎn)教養(yǎng)都沒有，難怪從小就沒你姐姐討人喜歡?！?/p>

蔚秋樺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這些數(shù)落，她從小就沒少聽過。

但幾乎都是拿蔚春燕做例子來譏諷她的，怎么今日顛倒過來了呢？

蔚秋樺笑著道：“祖母，如果我沒記錯，您昨日才說怪我母親沒給您生孫子，要把她給休了呢，怎么今日就說要指望上我了？

我只是個不成器的閨女，可是沒辦法給您光耀門楣，要不您還是另指望別人吧?！?/p>

她目光點(diǎn)了點(diǎn)，落在蔚春燕臉上，笑得如沐春風(fēng)。

“指望春燕就很好，她明日就要進(jìn)宮了，以她的姿色才貌，說不定就能入得了宮中貴人們的眼。

她自小就孝順懂事，飛黃騰達(dá)以后，還能少得了您的榮華富貴？”

孫氏自然在心里是盤算過這事的。

可她還不至于糊涂到那種地步。

這眼前現(xiàn)成的便宜，和將來虛無縹緲的富貴之間，誰輕誰重，她還是拎得清的。

而且失去了謝家的婚事，馬上就要進(jìn)宮給人當(dāng)丫鬟使的蔚春燕，能不能有好前途這還兩說呢！

她諂笑著哄道：“昨日是我心火太盛了，不小心就對你母親說了兩句不中聽的話，你別望心里去哈。

咱們到底都是一家人，這親祖孫之間哪里還有隔夜仇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蔚秋樺目光一寒，猶如冰川利刃，直看的孫氏和堂屋一眾人心里發(fā)慌。

“持身不正，用心不純，家中上位者是如此德性，家門自然永難翻身。

如你們這般如此厚顏無恥，狼心狗肺之人，放眼整個世間，也是少見。

我若得勢，你們便舔著臉上趕著來巴結(jié)，我若失勢，則被你們棄如敝屣，

你們還有臉說是我的親人？你們覺得自己配當(dāng)我的親人嗎？”

孫氏結(jié)舌，指著蔚秋樺：“你，，你你你......”

蔚望忠哭喪著臉說：“不管怎么說，為父競爭書辦一事，你好歹要替為父爭取一下啊！”

蔚秋樺不想跟他們多費(fèi)口舌，轉(zhuǎn)身道：“和離書我會寫好，到時(shí)你們簽字畫押。若是不應(yīng)，我就把這些年你們所做的一切全都寫成狀子，上呈府尹大人嚴(yán)斷！”

回到房中，見姜氏坐在里面，屋里還點(diǎn)了香。

蔚秋樺稍稍放下心來，坐在母親身旁。

姜氏伸手推了圓桌上裝了綢緞的盤子，說：“這是你祖母剛剛拿過來的，說是給我做件新冬衣。”

她苦笑著道：“她興許是忘了，這綢緞料子是前年她從我這硬奪過去的，現(xiàn)在倒拿來當(dāng)人情轉(zhuǎn)送給我了。”

蔚秋樺知道母親為什么點(diǎn)香了。

“母親，這兩日咱們就把東西都收拾好，搬到老宅子里去住，和離的事，我會想法子讓父親應(yīng)下的?！?/p>

姜氏點(diǎn)頭，輕撫她的臉笑著說：“好，你如今也長大了，母親今后都聽你的?！?/p>

順天府衙門。

府尹傅岷承正在官署里辦案，師爺匆匆而來。

見到他便說：“襄王府來人了，懇請大人撥冗出去一見?！?/p>

傅岷承蹙眉問：“襄王找本府所為何事？”

作為京城最高行政衙署的官長，傅岷承手握京城重權(quán)，地位列同封疆大吏。

他每日需要處理的公務(wù)，要斷的官司，都多不勝數(shù)。

而在天子腳下，更為繁雜難斷的，還有那些達(dá)官顯貴的迎來送往。

這些往往更加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動全身。

傅大人為官清廉公正，對人情世故一向都是能免則免。

如果是這些皇親國戚犯了什么官司，想以皇家之威來讓他通融包庇，那他是不會輕易接見的。

師爺恭敬回道：“皇上將抓捕江陵大盜的任務(wù)交由襄王世子分管，襄王府的人可能是來調(diào)閱案卷的。”

傅岷承：“襄世子可親自來了？何人在陪同？”

師爺：“世子說是過兩日會親自來拜訪，現(xiàn)在是府丞楊大人在陪同?！?/p>

傅岷承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有數(shù)了。

“你先去吧，本府處理完手頭公務(wù)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