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吟讓如煙拿來針線縫制荷包，可滿腦子都是詔獄的慘叫聲，哆哆嗦嗦扎了手指，殷紅的血在錦帛上暈了大片。

“小姐！您快放下針，奴婢給您擦點藥膏?！?/p>

蘇晚吟搖頭，“沒事，你下去吧。”

她不知裴明奕喜歡什么，也不想知道，熬了一宿，熬紅眼繡了描金線的鳳羽荷包，倒和裴明奕那件紅色蟠龍服十分相配。

裴明奕讓她去詔獄，明顯是殺雞給猴看。

她此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與虎謀皮。

她得討好裴明奕，順著裴明奕，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覺悟。

天亮后，如煙將荷包送到雪園。

裴明奕同樣在書案前坐了一宿，布滿血絲的雙眼帶著三分狠戾，卻在看見荷包上的鳳羽紋時微微一凝。

這微妙的變化被順子捕捉到，“蘇姑娘心靈手巧，荷包與王爺?shù)某窒嘁r?！?/p>

晉王生母乃已故皇后，這鳳羽栩栩如生，他母親衣服上也常繡鳳凰暗紋。一瞬間，裴明奕好似想起母親撫摸臉頰的感覺了。

除了母親，蘇晚吟是第二個肯對他用心的。

裴明奕看著荷包發(fā)呆，好一會兒眼尾勾起一抹柔和孤僻的笑，“徐行。”

“屬下在。”

“從錦衣衛(wèi)里挑幾個機靈的看著蘇府，別讓亂七八糟的人欺負了她?！?/p>

徐行心道，只要您不把人往詔獄帶，蘇姑娘就是安全的。

蘇晚吟見如煙又帶回?zé)岬幕ㄉ遥o繃的神經(jīng)才放松。

如煙把門關(guān)好，“徐護衛(wèi)讓奴婢提醒您，這幾日總能傳出您苛待柳氏和蘇照意的聲音，讓您多留意府里的人?！?/p>

蘇晚吟挑眉，前世也是，母親對柳氏的好不見得外人知曉，一旦有個磕磕絆絆，外頭總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以至父親逐漸與母親失和。

看來是有人盯著這邊，眼下柳氏還沒名分，撥過去伺候他們的婢女也都是蘇晚吟親自點的，她不敢輕舉妄動。

那便只能是東院了。

她正要問，又聽如煙吞吞吐吐，“昨天將軍一直陪著夫人，還在夫人房里留宿，哪知半夜翡翠院來人說蘇照意自從馮媽媽挨打后，日日做噩夢，昨兒燒起來了。”

都幾日過去了，偏巧就在昨天晚上發(fā)燒。

“奴婢回來經(jīng)過廚房，聽見東院幾個婆子在那兒嘀咕，說···”

蘇晚吟淡然道，“說母親早晚是下堂妻，將軍眼里心里根本沒有母親，而母親之所以晾著翡翠院，也是怕柳氏威脅自己地位?！?/p>

她一早就料到無論自己怎么做都抵不過父親寵愛柳氏。

如煙氣的跺腳，根本沒意識到蘇晚吟怎會知道這些，“那些婆子就愛亂嚼舌根，夫人給老太太面子才睜一只眼閉一眼，越發(fā)讓她們沒規(guī)矩了?！?/p>

蘇晚吟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老太太房里的？”

“是二夫人院里李瑞家的、伺候佑少爺?shù)奶A婆子，還有老太太屋里的周媽媽?！?/p>

周媽媽是個沒主見的，仗著嘴甜能哄老太太，負責(zé)那邊兒的采買，每月都要來銀暉園對賬，倒是謹(jǐn)慎。

董氏院子里的···

蘇晚吟想了想，“把這幾個婆子綁了，我···”

“大小姐！柳氏暈倒了，大夫說是因為喝了寒涼的避子湯，將軍以為是夫人的命令，當(dāng)下提了劍就要過來。”

“人到哪了？”蘇晚吟心慌手抖。

張媽喘了口氣，“好在翡翠院的人是您親點的，梓矜那丫頭出息，說是老太太身邊的薛婆子送的湯，將軍往東院去了?！?/p>

蘇晚吟跌坐在椅子上，好久才恢復(fù)思緒，“與我們不相干，不必理會?！?/p>

“原是如此?？蓪④姾屠咸称饋恚咸钦f是為夫人著想，這會兒東院來人請夫人過去。可夫人后半夜沒睡，剛剛才瞇著?！?/p>

蘇晚吟昨兒受了驚嚇，又熬了一宿，此刻脖子酸困，腦袋也悶悶的，她喝了口涼茶提神，“你就說母親夜里受了涼，我去東院看看。”

略一思忖，又吩咐如煙，“先別綁那幾個婆子，找人盯著，看看府外和她們來往的都是什么人?！?/p>

東院。

董氏扶著老太太，見蘇晟渾身殺意，小心翼翼道，“大哥，母親是為您和大嫂好。正室未生下嫡子，妾室是不準(zhǔn)有孕的?！?/p>

“宮里的貴妃娘娘都是如此，您何須動這么大的氣?！?/p>

老太太也氣得不輕，“為個女人，你提劍過來？”

“大哥，快把劍放下！”董氏一邊幫老太太順氣一邊勸蘇晟。

蘇晟袍子上還沾著柳氏的血，好不容易意兒退了燒，伊兒突然暈倒在他面前，身下全是血，他到現(xiàn)在還后怕。

伊兒生照意的時候大出血，這么多年都沒養(yǎng)回來，哪經(jīng)得住避子湯！更可恨的是，伊兒為了不讓自己和東院起沖突，竟瞞著他！若不是今日昏倒，還不知要受苦到什么時候！

“誰準(zhǔn)你們動我的人？”他目眥欲裂的樣子宛若嗜血野獸。

老太太沒想到柳氏在他心里這么重要，“你若心疼她就別宿在翡翠院，她也少受罪！”

“你最好祈禱伊兒沒事，否則我便是摘了官帽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老太太眼睛一瞪，氣血直往頭頂沖，搖搖晃晃道，“反了、反了···”

董氏面上著急，心里卻有盤算，“府里做主的是大嫂，沒她默許，事情也成不了。大嫂苦守您十年，母親也是為您和大嫂好···”

蘇晚吟腳剛邁進門檻就聽到董氏這番話，當(dāng)下冷臉，“五年前祖母以身體不適為由，不準(zhǔn)西院的丫頭婆子隨便進東院，二嬸也是哭著說自己要看丫頭臉色，沒有半點主子尊嚴(yán)?！?/p>

“母親為讓您和祖母寬心，將東院伺候的人都交給祖母打理，再不過問。怎么眼下出了事就想全推到母親頭上？”

董氏被懟得措不及防，還是被老太太拉了一把才站穩(wěn)。

她們捏準(zhǔn)林氏一門心思維護蘇家聲譽，吃慣了啞巴虧，才眼睛不眨全推給她。

沒想到來的人是蘇晚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