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郡主遇刺，還不是塌天之禍么？”

是是是，你說什么是什么。

寒冬哪兒敢多話，趕緊噤了聲，將馬牽了過來。

“公子，怎么不......”

“走”這個字還未及出口，就被寒冬又死死的吞回肚子里，他家公子正颯然的坐在馬背之上，遙遙的看著郡主府的那兩名侍女將馬車套好，門簾落下，一聲輕吁后，馬車緩步開拔。而公子眼中的點點星子這才消散大半，韁繩一卷，又是那副冷面言官的死樣子。

“走，派幾個力大的，去叩宮門！”

九門釘?shù)闹旒t大門在一陣騷動后，緩緩開啟，一名男人騎著駿馬飛馳了整個汴京城后，直到宮門前才匆匆翻下馬身。

黑漆一片的胡同里弄，經(jīng)一陣的奔馬之聲后，有幾乎人家點起了星星點點的燭火，甚至有更好奇的人家還悄悄打開了門縫兒，伸出半個腦袋偷偷的打聽著。

“深夜開宮門，是出了大事啊?！?/p>

“聽著不像是宮變，只有一匹馬的聲音?！?/p>

“能不能是邊關(guān)告急，莫不是翼國起事了？”

鸞鳳宮中，皇帝迷迷糊糊的由著皇后聞氏為他穿著衣，一邊聽著黃有堅匯報。

“又是韓星紹，御史大人這又是要送誰吃牢飯?。俊被实郯氩[著眼睛，儼然瞌睡未醒，彼時左腳的靴子剛剛穿好，右腳堪堪的懸空舉著，“真真兒是朕的冤家克星，你快說~到底是什么事兒啊?！?/p>

“陛下，韓御史說，永寧郡主遇刺了?！?/p>

“遇刺了找刑部啊，找朕做......你說誰？誰遇刺了？永寧？是朕的妹妹永寧遇刺了？”瞌睡蟲這回徹底的醒了，皇帝匆匆拔步前去正殿見韓星紹，連皇后追在他身后說的話都沒聽清。

“這陛下呀......”

聞氏手里拎著一只未來得及穿好的龍靴，“而立之年的人了，還是改不了這風風火火的性子，衣衫不整的見外臣，這成何體統(tǒng)嘛?！?/p>

話雖是責怪，卻噙著萬千寵溺柔情。

“快說，永寧怎么了？有無危險啊？”

皇上免了請安來請安去的那套虛禮，一把扶住韓星紹，讓他趕緊說正事，“賊人抓到了沒有？是什么人？永寧現(xiàn)在人在哪兒呢？”

聽著皇帝的嘮叨，看著皇帝未著履的右腳，感受著皇帝對郡主的關(guān)懷在意，韓星紹臉色這才漸漸松緩，沉穩(wěn)道，“郡主機敏，提前遣人給微臣送了信號，只是歹人見暗殺不成竟改了火焚之計，郡主應是嗆了不少煙塵?！?/p>

“啊！那......”

“但陛下放心，微臣已經(jīng)連夜請了太醫(yī)去郡主府了。”

“呼——”

皇帝：“你小子，以后稟告正事的時候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全?！?/p>

經(jīng)此事一攪，自是無法安睡了，又輾轉(zhuǎn)了幾個時辰，便到了上朝之日。

大昭寺一時，牽扯忠臣良將之家，亦扯入皇帝最信任的皇妹永寧郡主，皇帝震怒，嚴令二十四司各盡其能，務必徹查，一時間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凌照影心內(nèi)一緊，不知為何，他聽到這事之時，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都是賀清月言辭錚錚，與他和離之時的樣子。

“松竹，先不回府去。”

松了松官帽的帶子，凌照影踟躕著與侍從說道，“隨我去買些禮品，咱們?nèi)ヒ惶丝ぶ鞲魄扑?。?/p>

松竹聞言一愣，似是有些為難道，“公子不是答應了梁姨娘，今日散朝帶她去樊樓吃酒么？這會兒姨娘許是已經(jīng)裝成婢女溜出府來等您了......”

不知怎的，凌照影心內(nèi)忽然翻涌起了陣陣后悔之意，那日被賀清月當著下人的面拂了面子，以休書敲打于面上，只要想想便深意為恥，再加上梁嬋溫柔小意，與他說了不少安慰貼心的話兒來，他便堵著氣，不顧母親反對，直接將梁嬋收了房，抬了妾。

做這些事兒之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并沒有半分猶豫，可賀清月真的一點都不追著他粘著他了，他又忽覺生活了無滋味，少了些什么似的。

“讓松止派輛馬車，將梁姨娘送回去，告訴她我有公干，晚一些自會去挑上幾樣她喜歡的送到她房里?！?/p>

凌照影朝著郡主府前行的腳步反倒是更加堅定了。

從前，那賀清月日日變著法子的邀請他去府上坐一坐，他十次里有九次都是推掉不去的，即便是去的一次也是渾身上下寫著的不耐煩。

誰能想到，她竟真的不再理他，不再邀他了，反而有些想念郡主府里的蘭花香氣，以及那一捧清茶了。

“松竹，去敲門?！?/p>

他將四個系著紅箋的禮盒親自拿在手上，微微正了正脊梁，只等松竹前去報名，郡主府管家自會來相引傳召。

低頭看看禮盒，他又不免有些心虛。

大概......是這些吧，他未曾用心記過賀清月的一切，只是隱約有點印象，她喜歡吃東街鋪子里的飴酥糖。

眼熟的管家將門打開了一個縫隙，松竹上前不知在說什么，一邊還拿手指著他這邊的方向，他連忙斂容，收起那一臉的卑微之態(tài)，冷著臉拿著調(diào)，站的筆直的，還微微的輕咳了一聲。

可是......

大門又原封不動的關(guān)上了，松竹也灰溜溜的回來道，“公子，郡主府的人說，他們郡主有嚴令在先，若無公事，她不愿與你再見?！?/p>

“什么？”

凌照影一時氣急，他凌家世代驍勇，歷經(jīng)三朝，軍功累世，他身為宣武將軍戍守邊境，年紀輕輕屢立戰(zhàn)功，便是朝中兩位丞相見他上門，也都是畢恭畢敬，親熱異常。

還......還從未嘗過這閉門羹的滋味。

“你......”他深吸了口氣，強壓下了心頭怒火，“你可有與郡主府的人說，我是來探病的？”

“說了，怎么沒說?！彼芍窨逯粡埬?，“不說還好，一聽說宣武將軍的名號，老管家的臉瞬間拉的那么老長，之前還用著敬語呢，聽到這連敬語都沒了，直接把小的轟出來了。”

松竹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他分明看見公子的臉色逐漸籠上了一層血色的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