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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自相殘殺
莫鶴生望向那黑紗女子的眼睛。
那雙眼睛又媚又妖,如同一汪致命毒藥,黑中泛青,美而危險。
女子微微瞇起眼睛,隱有怒意。
短暫對視過后,莫鶴生立刻收回目光,朝躲在樹叢后的蘇寶兒使了個眼色。
蘇寶兒不明所以地攤開雙手。
就在這時,黑紗女子已有起勢,莫鶴生顧不得太多,幾乎同時砸出一枚煙彈。
耳旁一陣炸響,白煙與迷霧交織在一起,嗆得人氣管欲裂。
待黑紗女子沖破煙霧后,除了負(fù)責(zé)采摘百靈花的隊(duì)友外,哪還有什么其他人?
“多管閑事?!迸永浜咭宦?。
在一看起來暫時安全的池潭邊,蘇寶兒正努力地給排排躺在地上的隊(duì)友們臉上潑水。
還不醒就扇耳光,扇到醒為止,尤其是那個據(jù)說拉了關(guān)家弟子給徒弟陪葬的成嶺派前輩,和背后偷襲俞典華的另一關(guān)家弟子,蘇寶兒毫不客氣地多賞了他倆幾個嘴巴子。
莫鶴生立于一旁,一手插腰,一手扶額,十分無語。
“你怎么把他們都帶上了?”
“之前不是你說要拉幫手的?”蘇寶兒從扇耳光的快樂中抽回神,聽到莫鶴生的質(zhì)問,只覺火大,“你早說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哪知道你擠眉弄眼是什么意思?”
“害得我費(fèi)老大勁,又是打暈他們,又是拿七彩霓裳拖著他們跑。你不知道我武功差,內(nèi)力低,身上的線不夠用嗎?”
莫鶴生用帕子拭了拭額間細(xì)汗,沒好氣道:“難道我沒幫你嗎?”
他也是一肩扛一個成年男性,一路飛過來的,天可憐見,他這千金之軀何時干過如此體力活?
就是熟識的俞典華都一并救了。
“說回正題,那個女人,你認(rèn)不認(rèn)識?”蘇寶兒問。
“未曾見過?!?/p>
“你小心點(diǎn)。在蝶山村的時候,那女人向我問過你?!?/p>
“問我什么?”
“問你是不是到過廬陵?!?/p>
“廬陵”二字一出,兩人腦海里便立即浮現(xiàn)出常家與鳳臺莊的慘狀,面色均是一沉。
“咳咳!”
有人醒了,是關(guān)家那名弟子。
“醒了?”蘇寶兒從隨身小包中拿出治療外傷的藥膏,將其扔給關(guān)家弟子,“俞道長就躺你邊上,趕緊替他上藥?!?/p>
關(guān)家弟子愣神了半天,捧著藥膏茫然問道:“我這是怎么了?”
“怎么,失憶了,要我?guī)湍慊貞浺幌聠??”蘇寶兒撇撇嘴,“你背后偷襲的俞道長就躺你邊上,現(xiàn)在正是你將功折罪的好時候,萬一俞道長有什么三長兩短,小心青城山把你們關(guān)家掀咯?!?/p>
小弟子終于想起了自己干過的事,臉色青紅變換,羞愧不已:“多謝蘇姑娘和莫少莊主及時制止,我關(guān)文才未鑄成大錯?!?/p>
關(guān)文立刻領(lǐng)了藥膏,為俞典華抹藥止血。
“蘇姑娘,見你腰間配刀,莫非你和盛少當(dāng)家一樣,也出自桃仙寨?那你是否也會那震寰斬?”
關(guān)文一邊給俞道長上藥,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只是學(xué)了些花架子罷了,談不上會?!?/p>
“不知姑娘寶刀有無名字?但愿將來有機(jī)會能同姑娘切磋刀法?!?/p>
“切磋就算了。”
蘇寶兒暗自腹誹:省得你們這些心眼比芝麻還小的關(guān)家人,輸了又甩臉色給別人看。
“至于這刀……”蘇寶兒回頭看了眼莫鶴生,手指輕輕摩挲著刀鞘上凸起的鳳紋,“我這刀還未鑄銘文,你倒提醒了我,不如就叫它‘鳳歸’吧?!?/p>
不遠(yuǎn)處的莫鶴生聞言,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了蘇寶兒身上。
接著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醒來,關(guān)文見成嶺派的陳毅豐捂著胸口劍傷,一副懵懂模樣,便吹胡子瞪眼,氣不打一出來。
他對著蘇寶兒指桑罵槐:“有些人啊,看起來是名門正派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實(shí)則遇到危險,第一時間拉自己的徒兒當(dāng)墊背,一個不夠,還拉別人家的弟子,好不要臉!當(dāng)胸一劍實(shí)在便宜得很,若是我見著了他,非得一刀將這偽君子劈成兩半才解恨?!?/p>
“你!”陳毅豐回過神來,便聽到關(guān)文陰陽怪氣,想要反駁,卻也自知理虧,臉漲得通紅卻又不知該駁些什么。
“蘇姑娘,你說是吧?”關(guān)文還想在蘇寶兒這里找認(rèn)同感。
不過蘇寶兒一向只愛看戲,不愛站隊(duì),只得含糊道:“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唄?!?/p>
莫鶴生聞言,眼帶嘲諷,搖了搖頭。
對于關(guān)文,他只覺得這人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掃去算盤上吸附住的梅花釘,拿了一枚在手中細(xì)細(xì)端詳。
“你這金算盤原來只是鍍金啊,里面包了磁石?”蘇寶兒湊到莫鶴生身邊問道。
“差不多吧?!?/p>
蘇寶兒饒有興致地把玩這個神奇的算盤,發(fā)現(xiàn)這算盤的每一邊都能拆解,還暗含機(jī)關(guān)按鈕,九柱算珠能夠變出花來。
有點(diǎn)意思。
她又不經(jīng)同意,摸了莫鶴生的松鶴扇來玩,二十四扇骨又是變刀又是彈針,貼近了看里面似乎還有小管,不知道又是什么神奇的機(jī)關(guān)。
“你這扇面好像不完整啊?!?/p>
莫鶴生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任由蘇寶兒亂動他的東西。
可他心底,卻是半分抵觸之情都沒有,只好認(rèn)命地解釋道:“松鶴扇是這世上獨(dú)一無二的連畫對扇,扇面上所繪乃晴山老人真跡,字乃明誠真人親題?!?/p>
“青城山的那個明誠真人嗎?字呢,這柄只有畫啊?!?/p>
“另一柄畫扇在山莊里。”
也是,明誠真人曾被喚作“活神仙”,他的字,換作常人,都是要供起來沒事拜拜的。
“這梅花釘你研究完了嗎?可能看出些什么?”
莫鶴生搖搖頭:“做工很普通,看硬度用的是已經(jīng)流行的灌鋼法,生熟鐵的比例較為常規(guī),釘帽的梅花圖樣五瓣無蕊,上薄下厚,這種模具和手藝常見于西南鐵匠?!?/p>
“釘身焠了毒,一時不好判斷是什么樣的毒,但這毒應(yīng)該不是見血封喉的那一種烈性毒?!?/p>
此時大家都已經(jīng)醒了,療傷的療傷,擦藥的擦藥,互相詢問發(fā)生了什么。
待得知自己發(fā)狂的時候,還被人用焠了毒的暗器偷襲,更是怒不可遏。
“那個女人叫靈兒,一個人來參會的,不知身份?!?/p>
逍遙派有人記得那女人的名字,提起來便咬牙切齒,一時群情激憤。
陳毅豐見大家注意點(diǎn)都轉(zhuǎn)移到了靈兒身上,便暗自松了口氣,誰知關(guān)文突然問道:“蘇姑娘,盛少當(dāng)家呢,你們怎不在一起?”
眾人皆想到了來時遇到的邪門毒物,由此也猜到了七八分,均是臉色一沉。
連盛桃那樣的人物也折在那兒了?
“你們看,就連盛少當(dāng)家那樣堪稱一流高手的人物,都抵不過那成精的鬼藤,我那時也是實(shí)在沒了辦法?!标愐阖S高聲說道,眼神不停瞟向關(guān)文,似是有些推脫解釋之意在。
誰料第一個陰陽怪氣他的不是關(guān)文,而是蘇寶兒:“少當(dāng)家是為了救我倆,斷后的時候著了道,跟某些人可不一樣?!?/p>
關(guān)文聽了,立刻怒目相向。
陳毅豐和盛桃,一個是成名已久的大前輩,一個是年輕后生中的佼佼者,可境界上,高下已在眾人心中分曉。
這種情況下,莫鶴生不欲再聽眾人扯皮誰是誰非,他告知了眾人關(guān)于鳳姝草所在之地的猜測,可大家一想到又要回那個鬼地方,便心中發(fā)怵。
“大家不要擔(dān)心,只要捂住口鼻,不被幻覺所迷,便不會輕易中招?!?/p>
“鬼藤?”已經(jīng)醒轉(zhuǎn),正在療傷的俞典華有些驚異。
“對了,俞道長,你們不是從另一條道上的山嗎?可有遇到什么?”
這是蘇寶兒壓在心中已久的問題。
兩隊(duì)人馬分別從兩條方向完全不同的路出發(fā),怎么會如此巧合地撞在同一處地方,并且發(fā)狂一般自相殘殺?
“你們說的毒物、食人花、鬼藤,我都未曾遇到?!庇岬淙A捂著傷,面色沉重,“我們在來時遇到一片濃霧,大家都走散了,等濃霧散去后,我再沿著路走,便看見了煙雨堂兩名女弟子的尸體?!?/p>
“一開始,只是一名女弟子的尸體,她尸體邊有腳印,順著腳印,又找到了另一具?!?/p>
“這二人皆無外傷,我不通醫(yī)理,不知她們死于何因?!?/p>
“不過,有一點(diǎn)很奇怪,”俞典華手撫著太白拂塵,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們的額頭上,都畫了一個圖案?!?/p>
“什么圖案?”
“血紅色的九瓣蓮?!?/p>
蘇寶兒和莫鶴生不禁對視一眼。
在場不少都是年輕人,并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反倒陳毅豐臉色“唰”一下便白了:“是那個……那個的九瓣蓮嗎?”
“正是,就是那個絕跡江湖近二十年——九歌的九瓣蓮?!庇岬淙A點(diǎn)了點(diǎn)頭,肯定了他的想法。
莫鶴生握著扇柄的手指指節(jié)微微泛白,他閉上眼,復(fù)又睜開,似是想揮去腦海中浮現(xiàn)的常氏與鳳臺莊的慘狀。
“難道,萬蝶谷就是九歌?”陳毅豐猜道。
蘇寶兒急忙打斷他:“別亂猜了,絕跡二十年的組織突然卷土襲來,也可能是有人冒名頂替?!?/p>
她催促著已休整好的眾人趕緊上路,只有找到鳳姝草,那些被鬼藤卷走的人才有一線生機(jī)。
大家聽從莫鶴生的話,撕下一片衣料,噴上莫鶴生的“凈欲神水”,覆于口鼻之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來時的方向前進(jìn)。
越往回走,身邊的景象便越是離奇。
各式樣狀千奇百怪的參天古木和奇珍花草映入眼簾,單調(diào)的翠綠色隨著距離的不斷逼近,而逐漸呈現(xiàn)出令人壓抑的斑斕五彩,像是在色澤鮮亮的顏料里,潑上了一抹墨色,使得每一種色彩里都添了一份屬于黑暗的扭曲。
蘇寶兒和莫鶴生走在最前面引路,二人一前一后,蘇寶兒小跑幾步跟上他,悄聲道:“我覺得,我們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們這一路走來,你有看到過蝴蝶嗎?”
莫鶴生頓住腳步,他似是豁然開朗般回頭看向蘇寶兒,但那眼神在看到她身后后,轉(zhuǎn)瞬變?yōu)轶@疑。
他猛地推開蘇寶兒,陳毅豐的劍便已落了下來,劈裂了蘇寶兒衣袖一角。
兩人這一回頭,才知身后情勢早已變了模樣。
逍遙派的兩名弟子早不知去了哪里,似是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一般。
關(guān)文和俞典華傷勢本就重,此時傷口上纏著的白布竟被染得刺目鮮紅,不像是傷口復(fù)裂,倒像是有人在拿管子抽他們的血,不抽光他們血管里每一滴血不甘心一般。
他倆手中都拿著武器,卻是面目猙獰無法動彈,似乎連喉間都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他們看著蘇寶兒和莫鶴生,眼里溢滿恐懼與掙扎。
“我、我的手!”
陳毅豐喉間“喀喀”聲作響,終于擠出一句沙啞的話。
他的雙手都曾負(fù)傷,此時也是傷口齊崩,且一直揮著劍朝蘇寶兒和莫鶴生亂砍,毫無章法。
二人四處躲避,因著對方是認(rèn)識的同伴,而不得隨意出手。
“嘶——”莫鶴生倒抽一口冷氣,他那只留下蘇寶兒牙印的手臂,此時竟也溢出鮮血,血珠順著手指骨縫一路向下滾落。
他的手臂愈發(fā)僵硬,幾近沒有知覺。
他抬頭看向被重點(diǎn)針對的蘇寶兒,想要出聲提醒,卻喉間干澀,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和之前兩隊(duì)人馬自相殘殺不一樣。
這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