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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決戰(zhàn)蝶谷
萬蝶谷是天下第一大藥谷,盤踞西南數十年,也并非未被覬覦過,只是從未有人成功罷了。
洛大藥仙雖然面冷心冷,但始終不喜輕易下狠手。
他若想神不知鬼不覺讓人下地獄,那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可他僅僅是個沉迷修煉各式藥蝶的歸隱避世之人,對奪走旁人的性命不大感興趣。
但這并不代表,號稱毒物遍地的萬蝶谷是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萬蝶谷有三層屏障,分別在蝶山村口、萬蝶谷入口和萬蝶花圃。
這些地方遍布迷霧,霧中帶毒,即便是蒙住口鼻,遮住皮膚,毒也會順著衣服,滲透進體內。
人長期處在這種毒霧里,容易心慌焦慮,產生幻覺;隨后逐漸四肢麻痹,血液凝固;再然后便是經絡堵塞,不省人事;最終凝固的血液會如黃河決堤一般,從七竅爆開。
整個毒發(fā)過程只需一天。
現(xiàn)在距離他們入谷,已過了近六七個時辰,正是到了不省人事的階段。
“為何我與盛少當家無礙?”
洛荷衣答:“一是少當家服用了百靈花,此毒可解。二是你們都在師父與我身邊,蝶谷弟子身上的體香便是這迷霧的解藥,功力越高,體香解毒效果便越好。”
“這些參會者做的最蠢的事,便是掀了那專門替他們解毒的花棚。他們若想自行解毒,就只有活著回蝶山村口迷霧中呆半日了。”
莫鶴生了然地點點頭,放下簾子,自嘲道:“那我這機關倒是白做了。”
忽然,樓下傳來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整座迷蝶樓似乎都震了兩下,軒窗被震開了幾扇,搖搖欲墜。
接著又是一下,一聲接一聲,巨響的間隔時間愈發(fā)短暫。
“有人在砸門!那門可是重鐵所制!”
盛桃緊抿著沒有血色的唇,她擔憂地望向房門,忽地又是一聲巨響,她身邊一只瓷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莫鶴生循聲望來,盛桃卻已不在原位,只能瞥見窗口一抹暗紅色的衣角,他沖上前去,卻已來不及抓住。
盛桃竟從窗戶一躍而出了。
莫鶴生無奈大喊:“盛少當家,你身上還有傷!”
可盛桃哪里還顧得上這些,她一柄大刀雪刃朝下,猛地劈了下去。
“你這王八羔子若再手賤砸門,擾了寶兒療傷,老子非得拿你的頸間血祭刀!”
她口吐芬芳完,刀也送至。
但底下那人動作比她快,一個閃身躲開攻擊。
“今上有令,捉拿賊子洛景棣,爾等膽敢不遵?”
迷霧間,依稀能看清一個光禿禿的圓腦袋,盛桃反手將大刀上挑,堪堪擦過那了空和尚的下顎,嘴里繼續(xù)罵道:“你老子我是土匪,那小屁孩的令在老子眼里就是放屁!”
盛桃的刀又快又急,即便是八十斤的重器,在她手中也不過是輕飄飄的鐵片,只是這鐵片能削鐵如泥罷了。
盛桃的刀十分霸道,力道如山倒,橫掃似千軍,很快便占了上風,控制住了局勢。
她不像之前在戲蝶潭留有余力,此番招招都下了殺手,但和尚似乎之前也留有后手,實力遠不止之前所展示的那般。
他全都躲過了。
盛桃的每一刀都貼著他的肌膚擦過,看起來驚險,卻未傷及分毫。
“盛施主的刀,似乎變慢了些許啊?!?/p>
被他發(fā)現(xiàn)了。
盛桃受了重傷,方才招招用盡十足全力,自是消耗了不少體力。
但超越極限本就是習武之人所追求的,盛桃獰笑起來,耳畔唯有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她似是進入一種無我的境地,和刀融為了一體。
她的刀快了一倍。
刀影就像一張?zhí)炝_地網,她的每一招都將了空和尚網了進去。
“我不會向吃官糧的假和尚布施,休要用‘施主’二字來酸我?!?/p>
話音剛落,盛桃一刀劈向了空和尚的頭,一道血痕從他的右眼一路劃向左嘴角,似是將他的臉一分為二,鮮血從傷口中狂飆而出,盛桃拿刀身一擋,免遭濺血。
了空立馬抓住了這個空檔,朝盛桃當胸一拳,金剛伏魔神通,力剛氣猛,一拳有如千斤重錘,直接將盛桃擊飛了出去,猛撞在迷蝶樓的石墻之上。
這一拳擊在盛桃斷的兩根肋骨之上,傷上加傷。
了空和尚滿臉是血,他仰天長嘯,疾飛而來,似是要補上致命一擊,八陣圖應機發(fā)動,將他卷了進去。
盛桃捂著胸口,強忍住喉間腥甜之血,握著刀柄的手指指節(jié)緊得發(fā)白。
迷蝶樓因這二人猛烈的交戰(zhàn)而搖搖欲墜,洛荷衣從窗戶里伸出半個身子焦急觀戰(zhàn),朦朧間見到盛桃被擊飛出去,急道不好:“萬一斷的肋骨戳進肺腑,那可就神仙難救了!”
“莫公子,師父與寶兒妹妹便交由你護法了,我必須得把少當家救回來!”
洛荷衣一躍而出,直奔盛桃。
緊靠著石墻的盛桃掙扎抬眼,看向八陣圖中努力為她打掩護的萬蝶谷弟子,刀光劍影,萬毒侵襲,的確是步步險境。
可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奇技淫巧都是無用的。
了空和尚金光護體,三拳兩掌,竟將蝶谷弟子紛紛震開,八陣圖雖是連環(huán)套,破了一陣又接一陣,但蝶谷弟子實戰(zhàn)太弱,很快就在了空的金剛伏魔神通面前敗下陣來。
此陣對于了空來說,威力不大,但勝在容易讓人眼花繚亂,頭暈目眩,精巧細密的設計時常讓他應接不暇,若非他有金剛不壞之身,早已被剮了九九八十一刀了。
他剛剛破陣,正要給盛桃補上一記致命重拳,可方向還未辨明,他卻突然愣住了。
他右眼已毀,微微垂頭,只能靠獨眼瞥至一頭烏黑秀發(fā)。
秀發(fā)被一根朱紅色的發(fā)帶高高束起,英氣颯爽。
他面上傷口的血緩緩垂下,滴落在她朱紅色的發(fā)帶之上,留下一處暗紅的漬跡。
秀發(fā)的主人半跪在他的面前,緩緩抬起頭,臉上掛著諷刺的獰笑。
她側了點身,便讓他看見一抹雪光。
那柄黑背砍山刀竟直徑捅進了他的肺腑,貫穿了他的身體。
盛桃僅在他解除金剛伏魔神通的短暫一瞬,便已將刀送至,分毫不差。
此等眼力與魄力,在江湖中也鮮有對手。
如今的小孩,還真是令人生懼啊。
了空和尚垂危之際,用盡全力,朝盛桃的天靈蓋擊出一掌,可盛桃已抽刀而退,旋身立于他五尺之外。
掌風掀起一地砂石飛花,也掀起了盛桃的衣角與發(fā)梢。
盛桃大刀杵地,外衣披敞,隨風飄揚,內里裹了一層又一層雪白的布條。
一滴鮮血滑了下來。
接著,鮮血像斷線的珠子一般從她的嘴角落下,濡濕了一大塊她胸前的白布。
“少當家!”
洛荷衣一跳下來便見到這么一個恐怖的場景。
盛桃聽見聲音,連忙用手背狠狠擦了把嘴角,冷臉朝洛荷衣點了下頭。
洛荷衣卻是臉色突然大變,空中涌現(xiàn)出一股熱流,她倏地出手,將盛桃拉開,自己則暴露在那股熱流之中。
迷霧中忽現(xiàn)一黑紗女人的身影。
她一掌已至,卻在洛荷衣跟前猛然剎住,硬生生拐了個方向,砸得她身后的石墻一聲巨響。
洛荷衣迎面對上那女人驚詫的臉,那張臉除了妝容妖艷之外,與她本人并無二致。
“衛(wèi)靈衣!”
洛荷衣擒住靈兒的手腕,被喚作“衛(wèi)靈衣”的靈兒似乎有些狼狽,但是面上還是帶著媚笑:“見著姐姐,怎的如此沒大沒???”
洛荷衣不理,只是繼續(xù)質問道:“衛(wèi)師伯派來的人竟是你?!”
“不是我還能有誰?”衛(wèi)靈衣語氣略有恨意,“璇璣閣中,除了閣主大人外,恐怕只有我最恨你萬蝶谷了。”
“哪里跑?!?/p>
衛(wèi)靈衣后面有人追來,她慌亂地回頭看了一眼,一個云手擺脫了洛荷衣,連忙從原地跳開,撈起了空和尚便要跑。
七星草已經趕到。
她的耳朵比尋常人的眼睛還厲害,再加上此時陣法已破,七星草出入此地如入無人之境。
姜還是老的辣。
七星草竟將衛(wèi)靈衣逼至了墻角,仿佛拳打落水狗。
衛(wèi)靈衣拽著了空的衣領,被七星草逼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我不知道你從哪里學來這假的落霞掌,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落霞掌沒你使的那么陰毒。”
“昔日鳳臺莊內,你與那和尚聯(lián)合夾攻我,方勝我一籌。但若只對付你,僅憑我一人都綽綽有余?!?/p>
七星草抬起右掌,正要發(fā)力,衛(wèi)靈衣情急之下將了空和尚擋在面前。
忽然,七星草身后星光一閃,她抬起的右掌竟被人從遠處用劍氣斬傷,頓時鮮血淋漓。
衛(wèi)靈衣看準時機,朝七星草胸前擊去一掌。
與此同時,身后提劍之人的腳步也近在咫尺。
她避不開。
她以左掌與衛(wèi)靈衣掌心相對,內力相持不下,焦灼而不可后退,因為一退便會氣血攻心,可此時背后劍氣已至,她的整個后背都空不設防。
但死亡前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她只聽得一聲悶哼。
“姐,對不住,阿九學藝不精?!?/p>
身后人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愈發(fā)微弱。
“姐,這是我欠你的。”
身后人與她背貼著背,一如幾十年前的每一夜。
只不過多了血腥味。
迷蝶樓內,蘇寶兒盤膝而坐,已然恢復了些許意識。
樓外打斗聲很激烈,她聽見了盛桃揮刀罵人的聲音,也聽見了落霞掌交錯的破風聲。
“洛大藥仙,你不是只煉藥,不救人么?”
她慘白著嘴唇問道。
身后還在替她疏解內力的洛景棣閉眸不答,良久才道:“看在阿七的面子上罷了?!?/p>
“七前輩明明是璇璣閣的人,藥仙怎么一見到七前輩就成恭順的綿羊了?”
洛景棣語氣不善:“小孩子不要東問西問。”
“你自己說的,看在七星草的面子上哦,我可是幫過她的。”
幫她救過丈夫。
蘇寶兒直覺洛景棣對七星草的感情不對勁,于是強行咽下后半句話。
洛景棣冷臉閉目不理她。
“七前輩就在外面。”
洛景棣終是睜開了眼。
“你們的故事到底有多糾結,才讓你既要追殺七前輩,又對七前輩念念不忘?”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長嘯,是盛桃的聲音。
“九姑——”
蘇寶兒心下一驚,向窗戶的方向探了探頭。
“不要命了?專心!”
洛景棣喝道。
可他自己卻是額冒冷汗,被盛桃那聲凄厲大喊震得心神不寧,一時真氣行差踏錯,喉間涌上一股腥甜。
關于七星草和九姜連,即便幾十年過去了,他仍然記得初見她們時的場景。
有時候,有些事,有些人,會成為一輩子的難以忘卻和追悔莫及。
七星草便是他人生中這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