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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沈氏云容
楊景進宮述職接受皇帝嘉獎之后便立即趕回了楊府,楊家眾人早就得了消息,這會兒都在門口等著楊景歸來。
楊景是兵部尚書楊武的二公子,雖然年紀不大,卻屢立戰(zhàn)功,在東辰早已聲名遠揚,若是順利,成就估計會在其父楊武之上。
楊夫人看著兒子被人簇擁著過來,心里眼里滿是喜悅,無論如何,這一回一定要將兒子留在長安。他立下的戰(zhàn)功已經(jīng)足夠多了,而且有他父親保駕護航,即便在長安當官也不會差到哪兒去,何苦要去那西北苦寒之地,若是有個萬一……不,絕不會有這種萬一。
“父親……”楊景拜過父親,便走向楊夫人,“母親,身體可還安好?”
“好……好……倒是我兒,怎么越發(fā)清瘦了?”楊夫人心疼地問道:“這一趟又吃了不少苦吧?”
“能吃什么苦,西北可是我的另一個窩,我自在著呢!”
“在家就不自在了?一不注意你就給我偷跑出去,一走就是一年……”楊夫人說著眼眶就紅了。
“母親,您別這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這回有三個月假期,我一定好好陪您!”
“什么三個月,讓你爹去跟圣上說說,西北如今安寧,用不著你去了!”
“母親!”
“無論如何,你先給我把婚事辦了!珍容可還在等你去接她呢,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要不是那沈家的賤婢,你早就和珍容成親了!讓我們楊家鬧了那么大的笑話,還逼得你去西北待了這么長時間,她還妄想進我們楊家的門,休想!休想!”
聽到楊夫人提起這事,楊景面色也有些不快,“母親,我知道了,過兩日,我就去沈家退婚!”
“不僅要退婚,還要趕緊將珍容娶回來!”楊夫人囑咐道:“回來了休息一日,便去柳府看看人家!”
“呃……剛剛才見過,不必再去了。”楊景這才想起剛剛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不過她是柳家大小姐,柳家人最愛擺排場了,她身邊下人應(yīng)該不少,用不著他操心了。
“真的?”柳夫人見兒子對柳珍容這么上心,立馬就放心了,又說道:“不在的這些日子,珍容經(jīng)常來陪我說話,還日日為你祈禱,心里記掛著你,都消瘦了好多?!?/p>
“沒有啊?!睏罹盎叵肓艘幌?,肯定地說道:“我覺得她胖了?!?/p>
楊夫人:“……”
見過家里的人,楊景同幾位西北回來的戰(zhàn)友痛快吃喝了一番,到了晚間才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雖然許久不曾回來,下人們卻不敢怠慢,將院子整理得干凈整潔。剛跨進院子,一道倩影便飛奔而來撲進了楊景的懷里。
“少爺!”女子目光盈盈地看著楊景,“您終于回來了!”
“輕煙,你怎么會在這兒?”輕煙是楊夫人身邊的丫鬟,從小和楊景一起長大,楊景與她自是親密一些。
“夫人擔心別人照料不好少爺?shù)脑鹤?,所以特意讓我過來。”輕煙跟在楊景身后,沒有告訴他,夫人已經(jīng)同意讓她過來伺候楊景,她與一般丫鬟不同,模樣及才情都極好,夫人也待她格外親厚,所以過來伺候自然也不是過來當個丫鬟。
“不過是個沒人住的院子,不用這么費力?!?/p>
“可是這是少爺住的院子,就算少爺不在家,輕煙也要將它照料得好好的,等著少爺回家?!?/p>
楊景見輕煙認真的模樣,心里忍不住一動。輕煙的性子他了解,善解人意,溫柔體貼,也許將她留在身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要是愿意的話,以后就留在這邊吧?!?/p>
“輕煙自然愿意?!陛p煙心中喜悅,看向楊景的眼神也越發(fā)含情脈脈。
剛說完,院子旁邊便傳來了爭吵聲。
“怎么回事?”楊景問。
“沒事,是大少爺那邊鬧出的動靜,少爺您一定累了吧,要不回房歇息一會兒?”
隱隱約約有哭聲傳來,楊景皺起了眉頭,“何人這樣哭鬧,怎么沒人管管?”
“少爺您歇著,輕煙這就去問問!”輕煙走到院外,一個仆婦剛被人從大少爺院里推出來,卻仍哭喊著要見大少爺。
輕煙看不上大少爺,對于那邊的事也是不屑去管,正要讓人去呵斥仆婦,那仆婦卻突然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朝她這邊過來,“撲通”一聲就朝她跪下了。
“輕煙姑娘,二少爺是不是回來了?求求你了,讓我見見二少爺吧,真是要緊的事,是要命的事?。 ?/p>
“你是大少爺房里的人,去求二少爺做什么?”輕煙本來就不愿意和大房的人接觸,這會兒又被人打擾了自己和二少爺相處的機會,愈發(fā)覺得不快,語氣也不耐煩起來。
“輕煙姑娘,大少爺已經(jīng)多日沒歸家了,夫人那邊又一直為了二少爺?shù)氖旅β抵?,我們小少爺病了幾日了,我們少夫人又出不了門,求輕煙姑娘幫幫忙,替我稟告二少爺,從外頭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不是瞧過幾回了么?大夫都看不好,夫人和二少爺又有什么辦法?”輕煙一直跟在夫人身邊,自然知道夫人不理會他們并不是因為忙,而是打心底里不待見他們。大少爺是老爺原配生的兒子,夫人是后來進的門,之后才生了二少爺。這大少爺是扶不上墻的爛泥,比二少爺差遠了。偏偏他是正室嫡妻所生,名分上壓了二少爺一頭,讓夫人心里始終憋著一口氣。
“可是小少爺發(fā)燒了幾日,到如今已經(jīng)完全迷糊了,再不請好大夫看看,只怕……只怕會不大好了!”仆婦伸手去拉輕煙的裙擺,輕紗制的裙擺被仆婦粗糙的手一拉立即變得一團皺巴,讓輕煙立即拉下了臉。
“與我何干,那些與我何干,與二少爺何干,你知不知道,這衣裳是彩云閣定制的,我今日才穿了一回,只是為了……為了……”
“衣裳再重要如何能與人命相比?”楊景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了過來,臉色不快地對那仆婦說道:“小侄兒住在哪個屋子,你且?guī)仪叭ィ ?/p>
輕煙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楊景的衣袖。對她而言什么都不重要,她只是為了他,為了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這有錯嗎?
楊景抽回衣袖,眼神淡漠,抬步離開。這些后宅婦人的心思啊,怎么都這般庸俗無趣!突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生死之間將稚子護在懷中,白衣勝雪,青絲如瀑,那才是真正的美人??!
楊景隨仆婦走進后院,只見院子里仆婦、丫鬟們亂糟糟地鬧作一團,喊的喊,罵的罵,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鬧些什么。楊景會的是行軍打仗,面對這些聒噪的女人還真沒什么辦法。
仆婦也傻了眼,剛剛怎么求都求不來人,怎么這一會兒來了這么多人?而且這是打起來了?
“二少爺,這……難不成是我們小少爺,他……他……”仆婦急得說不出話來,伏地大哭起來,讓院子里變得更加吵鬧了。
楊景皺起了眉頭,推開仆婦便走了進去。
院子里兩撥人正掐得起勁,突然進來一個人,那兇狠的婦人看也不看就一掌直接拍過去了,嘴里還高喊著“打死你個小娼婦”!
楊景臉一黑,一腳將那仆婦踢開。
“你這個天殺的小娼婦!打人啦!殺人啦!”那仆婦大叫起來,壯碩的身子在撲到楊景跟前的時候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立馬反應(yīng)過來竟是自家二少爺來了,連忙在楊景跟前跪下,磕頭求饒。這邊有人一停,其他人便也跟著跪了一地,站著的就只剩下幾個丫頭了。那幾個丫頭對抗這么多人,倒也真是不容易了。
“這是在干什么?成何體統(tǒng)!”楊景許久不來后宅,從來不知自家后宅竟會這般“熱鬧”,若是傳出去,楊家的臉就丟盡了!“去請夫人過來!”
楊夫人很快便過來了,院子里仆婦、丫鬟連忙跪下謝罪,被楊夫人身邊的管家婆子挨個數(shù)落了一通。屋里氣氛有些尷尬,楊夫人坐在首位問清楚來龍去脈,楊景則坐在一旁聽著,滿臉的不耐煩。
另一邊,楊家的大少夫人沈氏正低聲抽泣,旁邊大少爺?shù)逆姨m姨娘倒是一臉囂張。
“純哥病了好幾日了,我這兒銀錢都拿了出去,蘭姨娘不給對牌,我們什么都領(lǐng)不到,也出不去,王大夫來了兩回也沒去請了,原本只是小病,現(xiàn)在拖得越發(fā)嚴重了……”
“純哥可是你照看的,你自己不仔細如何怨得了別人?”蘭姨娘在大少爺跟前比沈氏受寵,大少爺這房是蘭姨娘在當家,所以蘭姨娘便完全不把沈氏這個正妻放在眼里,當然這也是楊夫人默許的。
“蘭氏,這是你做得不對?!睏罘蛉穗m然希望大房越亂越好,可是有關(guān)于子嗣,她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
“妾身是有疏忽,不過,姐姐也不該讓外人來插手咱們家里的事?!碧m姨娘指向里屋,里頭隱約傳來了聲響。
楊景比她們先注意到里頭的情況,大概明白有大夫在診治,所以便沒有進去。這會兒聽里頭的動靜,像是已經(jīng)診治完要出來了。
“母親,兒媳這也是沒有辦法啊,純哥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家姐姐也是好意……”
姐姐?楊景記得,大哥這個夫人似乎是沈國侯府的庶女,她的姐姐不就是……沈云清?沈云清好意?簡直可笑!果真是愚昧婦人,病急亂投醫(yī)!
一個丫頭和大夫一齊從內(nèi)室出來,直接走到了楊夫人的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禮,“夫人,小少爺情況很糟糕,需要好的環(huán)境調(diào)養(yǎng),請允許我們帶小少爺回沈國侯府?!?/p>
“放肆!你們沈家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們楊家嗎?我們楊家的孩子自己管不得,要你們沈家來管?”楊夫人氣得摔了手中的茶盞。大房這邊在家里再怎么鬧那也是自家的事,在外人面前,她怎么能讓人打臉?
“夫人莫生氣,這不是我們府里的梅姨娘思念女兒和外孫,憂思成疾,老太君才讓我們來接人的?!?/p>
“接人?我看是搶人還差不多吧!”楊夫人指著一地的下人,罵道:“沈國侯府現(xiàn)在長進了啊,竟敢到這兒來搶人!是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嗎?來人,給我把這些賤婢都打出去!”
“慢著!”楊景突然開口,看向阿茸:“你說沈家讓你們來接人,總該有人出面吧,難不成你一個丫鬟可以代替沈國侯?”
“當然不是!”阿茸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雖然小姐讓她不用怕,還給她挑了這么多個靈活的丫頭,可是獨自面對楊夫人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多少底氣,“我們小侯爺和小姐就在門口等著,親自來迎接云容小姐和小少爺!”
沈家的拜貼楊家是不會收的,而沈云清更是早就上了楊家的黑名單,若是像這些丫鬟一樣直接從大房的側(cè)門進來就顯得不夠正式,所以只能在大門口等著,讓丫鬟先帶人進來。沈家人禮數(shù)做到了,若是他們楊家真將人扔了出去,倒顯得他們太無禮了。
“哼,將人請進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么好說的!”
楊家的大門終于被打開,門口的沈云清從馬車上下來,跟著她一起來的,還有沈國侯府的小侯爺沈云澤。
沈云澤今年不過十五歲,比沈云清還要小兩歲,身量與沈云清差不多高,看上去瘦弱不堪,絲毫沒有身為沈國侯該有的威嚴。
“下來!”沈云清冷聲說道。
“姐姐,可不可以不去?”沈云澤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自從祖父和父親過世后他便不愿去權(quán)貴人家走動,一是祖母擔心他被欺負不常讓他出門,二是他自己看多了冷眼所以不愿意與他們來往。平日里,他多是與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玩,對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家敬而遠之。
他害怕別人叫他“小侯爺”,那是一種赤裸裸的嘲諷。什么狗屁沈國侯府,什么狗屁小侯爺,明明都已經(jīng)被皇帝厭惡,卻因為先帝的遺旨而不得不保留爵位。在上位者不高興時還要送上去被人打臉,時時擔憂會惹到那些貴人,像條狗一樣卑微地活著,這狗屁爵位,還不如沒有!
“下來!”沈云清再次說道。她站在寒風中看著沈云澤,目光比風雪還要犀利。
沈云澤只好慢吞吞地下車,和沈云清一起走進楊家大門。
沈云容站在楊夫人身邊,心里擔憂不已。好不容易嫁進楊家,還一舉得男,卻依然不受待見。她怨過,也恨過,怨沈國侯府的敗落,恨沈云清大鬧二少爺?shù)幕槎Y讓楊夫人嫉恨于她,可其實她心里比什么都明白,楊家不看重她,自己的夫君楊毅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
娘家落敗,夫家又是如此,她的未來該依靠誰?當初姨娘為她選的這條路,真的是正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