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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院夜談
清淺搖頭道:“殿下真是好演技啊,方才進(jìn)門時(shí)還以為您快要死了,可這旁人剛一走,您立馬生龍活虎。還故意弄一盆狗血擺給我看,又讓大夫講些嚇人的話。唉!殿下為了坑害我,也真是煞費(fèi)苦心?!?/p>
“你才是狗!”
本已經(jīng)下定決心和申屠衡好好談一談,化解之前的誤會,沒想到對方張口就是一頓挖苦諷刺,程煜氣得想起身理論,可剛一動(dòng),胸口針扎般的疼痛便立刻教會他什么叫“老實(shí)待著別動(dòng)”。
又是一層薄汗?jié)B出,程煜半倚著沒敢再動(dòng),而清淺也察覺程煜此時(shí)的傷痛不是裝的,想起自己那一拳一腳,好像是有些重了。
“咳!”清淺尷尬地咳了一聲,避重就輕,轉(zhuǎn)移話題,“殿下傷得可重?”
“看不出來嗎?”
“貌似還好?!?/p>
“本宮看你是眼神不太好?!?/p>
“咳!為何不回宮請御醫(yī)診治,怎么下榻到了南院?”
“是齊王叫人送本宮來的這里,說是傷重不宜搬動(dòng),便就近送來南院。其實(shí)是怕別人發(fā)現(xiàn)你傷了本宮,故意讓本宮在宮外養(yǎng)傷,齊王對你可真是好?!?/p>
“哦,如此說來倒是沒見齊王殿下……”
“找來大夫他便回府去了,申屠衡你少和本宮避重就輕,為何對本宮出手?”
清淺掏了掏耳朵,眼睛看著別處,口中含混道:“誰叫你欠打的……”
“你說什么?”程煜沒聽清。
“臣下今日吃酒吃醉了,犯了行伍之人的渾勁兒,以前在軍中常常酒后與將士們過招比試,這次大概也是……”
程煜氣得一翻白眼,“編!你接著編!申屠衡,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實(shí)話?”
清淺的白眼比他翻得還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與殿下遠(yuǎn)日無怨近日無仇,可殿下卻對我百般坑害,既然殿下對旁人不曾真誠以待,又何故說別人不講實(shí)話?”
“本宮不真誠?你私自入京,又恰好在本宮遭刺時(shí)出現(xiàn),而且又與齊王那般親近,本宮不該有所提防嗎?”
“我與齊王親近?”清淺盯著程煜的眼睛問道,“所以你便如此瞧不起我,又要處處與我為難?”
“哪里有瞧不起你?又哪里為難你?”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何打算。自從祖父從太祖帝手中接過火云刀之日起,我申屠氏哪一點(diǎn)對不起你們程氏皇族,哪一點(diǎn)對不起大魏?可如今戰(zhàn)事未熄,你父皇只為獨(dú)權(quán),便來拿我申屠氏開刀,想要架空我父親不成,如今又來打我姐姐的主意,就連你這再也上不了臺面的廢太子也敢來踩上我一腳……”
清淺頓了頓,狠狠瞪著程煜繼續(xù)道:
“憑什么?你戲弄我、輕薄我、還抓著一點(diǎn)把柄就妄圖控制我,呵呵!難道我該對你搖尾乞憐、百般討好不成?程煜皇子,你如此作踐我,不就是想拿我去給你的父皇獻(xiàn)殷勤,討得那位的歡心,好讓他再給你復(fù)位的機(jī)會?”
“申屠衡!你就是這般想我的?”
“不然呢?曾經(jīng)我倒是聽傳言說你如何智勇賢德,推行新的田地改制和兵制,開海運(yùn),奏疏皇帝與西懷互通商貿(mào)以解決兩國連年的交戰(zhàn),那時(shí)我對你也是頗為敬佩,不過比我大了四歲而已,眼光、格局、手段、魄力無一不在我之上,可回京與你打過交道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縱使你有萬般能耐,無德便是奇禍、便是自毀,你落得被廢的下場皆是咎由自取,莫要來招惹我。”
一番話罵得程煜奇痛無比,原本還能忍耐的傷痛,此刻卻讓他坐立難安。
“無德?”程煜捂著胸口,咬牙切齒,“本宮無德,呵呵,無德,都說本宮無德,連你一個(gè)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呵呵呵……”
仿佛囈語,又像自嘲,程煜反復(fù)碎碎念著這些話,清淺看著他擰眉痛苦的樣子,卻并沒有半分不忍,反而心中痛快。
可也只是一瞬間,清淺又有些后悔,原本是想來道歉的,至少讓程煜消消氣,不要將自己毆打他的事散播出去,還有將沉舟的報(bào)信人要過來。
可是莫名其妙,見到這個(gè)死斷袖她就想懟上幾句,就是見不得他一副高傲的死樣子。
“算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清淺這么想著,徹底擺爛,干脆拉開一把椅子坐在桌邊,抱肩盯著程煜。
程煜緩了好久,又出了幾重汗水,身上青筋暴起,包裹傷處的棉布被汗水浸透,還滲出了血。
“唉……”
程煜終于重重吐出一口氣,抬眸冷冽地看著申屠衡,聲音陰沉道:“申屠衡,本宮只問你兩件事,你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今日的事本宮便為你隱瞞,而且沉舟的人,你還是相見的吧?”
又是威脅,清淺心中冷笑,不過事到如今她對眼前人也沒什么好畏懼的。
“殿下請問,衡必知無不言?!?/p>
“第一,那晚本宮遭遇截殺,你恰巧出現(xiàn)相救,是巧合?”
“是!”
“你真的是回侯府的?”
“是,聽聞皇帝要為家姐賜婚,衡不知詳情,心中焦灼,便連夜?jié)摶丶抑写蛱皆敿?xì)?!?/p>
“姑且信你,那么……第二,你為何去牙行?”
“殿下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那里是沉舟的一個(gè)暗樁,我去打探一些消息?!?/p>
“真的只是打探消息?”
“殿下到底想問什么?”
程煜盯著清淺的眼睛猶豫了片刻,這才道:“與你實(shí)話實(shí)說了吧,本宮的胞弟程煥遭人誘拐,被賣進(jìn)了南院,當(dāng)日夜里本宮歸京又遭遇刺殺,而你又恰巧出現(xiàn)?!?/p>
“小秦王遭人誘拐?”清淺驚訝,轉(zhuǎn)而又疑,“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據(jù)說將程煥賣進(jìn)牙行的是一位白衣女子,牙行有人尾隨,見到那女子躍進(jìn)了申屠侯府的后墻。”
“什么?!”清淺訝異不已,轉(zhuǎn)而問道:“秦王殿下現(xiàn)在如何了?”
“他被人灌了迷藥,身體并無損傷,好在發(fā)現(xiàn)及時(shí),當(dāng)夜被救下后,本宮派人連夜將他偷偷送回宮里了,此事于程煥名聲有辱,本宮已下封口令,外人不知?!?/p>
“那女子長得什么樣子,可有人還記得?”
程煜搖頭,“那女子一直戴著圍帽,不曾取下,無人見她真面目,只知道她是位年輕女子,左手的虎口處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p>
見清淺蹙眉,程煜生怕再出誤會,連忙解釋。
“本宮遭刺,幼弟遇拐,恰恰兩件事都與你有牽扯,諸多巧合,本宮對你多有試探和猜忌,應(yīng)屬人之常情,不過馬車上你的一番言語,令本宮對你打消了諸多疑慮,無論這些事與你是否有瓜葛,你對大魏和皇室的忠勇之心是真的,于本宮來說,這足夠令本宮心滿意足,也足夠本宮信你一次?!?/p>
清淺忽然怔住,程煜的這一番話十分坦誠,既講明前因后果,又在話里話外向自己示好,而且他說只要自己忠于大魏和皇室,他便心滿意足,所以他的心中裝的不是自己的跌宕起落,而且江山社稷?
可是程煜太會做戲了,即便他滿目赤誠、一腔真心,可清淺一時(shí)還是難以分辨他是否又在假惺惺。
不過這回清淺沒有言語回嗆,只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懂了。不過申屠府內(nèi)的仆人通常都是家生子,我不記得哪個(gè)丫鬟婆子的手上有紅痣,至于這兩年家中是否有進(jìn)新人,我歸家后還未曾了解,待我回去問明后,再向殿下答復(fù)?!?/p>
這下輪到程煜怔住了,申屠衡如此心平氣和的與他講話,而且還主動(dòng)提出幫他查人,真是太過出乎意料。
“你愿意幫本宮?”
清淺不解:“什么叫愿意幫你?說這么多,你不是就想查我府上的人嗎,我替你查了就是。若是真有此人,我一定將她打一頓,然后拎到你的眼前,若是沒有此人,也免了我侯府總是遭你莫須有的猜忌,你我都安心。”
聞聽此言,程煜盯著清淺打量了許久,忽然“噗嗤”笑了一聲。
“笑什么?殿下的傷轉(zhuǎn)移到腦子啦?”
“申屠衡,你平時(shí)像個(gè)炸刺的小刺猬一樣,看起來就扎手,不過好好說話的樣子可真乖順,讓人覺得你也沒那么討厭。”
“別,殿下還是繼續(xù)討厭我吧!此事一了,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再招惹誰。”
“本宮有這么討人厭嗎?”
“呵呵!臣下不敢討厭您,是惹不起!”
我才不會讓你這個(gè)死斷袖有機(jī)會來糾纏我弟弟!
清淺這么正這么想著,程煜那邊又開了口。
“申屠衡,你真的要讓你的姐姐去當(dāng)齊王妃?你可知后果?”
清淺眸光一凜,“這是殿下的第三個(gè)問題?”
“不是?!?/p>
“家姐的終身大事,自有母親和她自己做主,我讓?呵!殿下高看臣了。”
雖然清淺的態(tài)度又開始變得不友善,但程煜并不打算與申屠衡多做爭執(zhí)。
“申屠衡,若是你姐姐嫁入了齊王府,想必你也明白意味著什么,朝中格局必會動(dòng)蕩,你申屠氏一向持正中立、不涉黨爭,你年紀(jì)小,做事容易沖動(dòng),小心被有心之人蠱惑,本宮勸你此事一定要三思?!?/p>
聽到程煜總算對申屠氏有了個(gè)中肯的評價(jià),清淺心里舒坦了一些,語氣也緩和下來。
“殿下,申屠衡雖然年輕,也尚未承襲爵位,不過表面上的事還能分清一二,這件事衡心中自是有數(shù)的。”
“那就好……”
程煜緩了緩?fù)蝗卉f出的那股疼勁兒,繼續(xù)道:“其實(shí),即使不是你姐姐,就算是旁的好人家的姑娘,本宮也不希望她們嫁給齊王?!?/p>
“為何?殿下看自己的二弟就是這般的不順眼?”
程煜搖頭。
“拋開朝堂爭斗不提,即便我們出生普通人家,二弟程爍也絕非良人。本宮在酒桌上說的那些并非惡意抹黑,皆是事實(shí),他生性好色,到處沾花惹草,后院的愛妾、通房何止幾十人,還有外室和妓子……總之,他不會真心只待一人好?!?/p>
清淺冷笑,不無挖苦道:“齊王不會,那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