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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西北的噩耗
陸冰心一直守在法醫(yī)老白的解剖實驗室外,期間,龔建和聶遠風也相繼趕來。大家互相瞧著,一種刑警的預感在空氣中彌散,但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等著尸檢結(jié)果。又過了會兒,解剖室的門開了。老白已經(jīng)褪去手套,只留下個年輕助手在尸檢臺上收拾阿貴體內(nèi)的零件。
在大家說話前,老白攤開手:“死者系尿毒癥晚期,死因系體內(nèi)毒素郁積,致使多器官衰竭,沒有其他外力因素。一句話,即便他沒有錯過最后那次能救命的透析,他的腎也會把他給拖累死。不過,”老白頓了頓,說:“雖然他的腎臟出了毛病,但不代表他其他身體部位有問題,我在解剖時,發(fā)現(xiàn)這個阿貴的視網(wǎng)膜沒了?!?/p>
“沒了?!”龔建發(fā)出低呼。
“我想他是決定去死了,那么在死前,他通過那些地下醫(yī)生,把視網(wǎng)膜取走,捐給有需要的人了。”
“那也就說明了他的那一紙留言?!标懕泥?。
“對!”老白道:“他的遺言,我死了,為了別人更好地活著?!?/p>
“那么之前那個KTV的王姐呢?”龔建問。
“墜樓身亡,頭部著地,腦袋直接摔扁了。”在陸冰心試圖打斷前,老白搖搖手,接著說:“別以為我只是做法醫(yī),不去了解案發(fā)現(xiàn)場的情況。現(xiàn)場沒有打斗痕跡,案發(fā)當時停車樓的電梯視頻也調(diào)取了,根本沒有人跟著。此外,這個王姐體內(nèi)血樣檢測到大量哌甲酯成分,這是一種中樞神經(jīng)興奮劑,是需要特別處方才可以得到的。我就查了她的就醫(yī)記錄,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還真因為一種間歇性發(fā)作的睡眠癥而獲取了大量哌甲酯藥物利他林。而那種睡眠癥的臨床表現(xiàn)是突然間的猝倒失去意識。所以,如果這個女人在墜樓前或許經(jīng)歷了意識真空,那么墜樓就有了合理性解釋?!?/p>
老白解釋得很專業(yè),龔建、聶風遠和陸冰心都在消化他說的內(nèi)容。
老白則接著說鬼頭的尸檢結(jié)果:“這個鬼頭常年吸毒,心臟早就成了一個一碰就碎的玻璃罐。經(jīng)過你們一天多的追捕和審訊,再加上當晚報復性的吸毒,心臟若不爆炸,那真就是老天不開眼了。”
老白環(huán)視一圈,以一種前輩的口吻說:“當然作為只和尸體打交道的法醫(yī),我只能還原肉體完成死亡的過程,但更為全局的原因,還是要靠你們偵查員來調(diào)查清楚。”老白說完,拍了拍陸冰心的肩膀走了。只剩下三名刑警看著解剖臺上發(fā)黑的尸體發(fā)呆。
聶風遠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但關(guān)鍵是證據(jù)?!?/p>
龔建咧了咧嘴,卻沒笑出聲:“死掉的都是社會垃圾。”
“沒準兒是那個隱形殺手的動機?!甭欙L遠說。
“沒準兒是他們遭天譴了?!饼徑ǔ_邊的垃圾桶唾了一口。
趁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空當,陸冰心從解剖室內(nèi)退了出來,猶豫了會兒,撥通師傅郝義軍的電話。聽筒里傳來了忙音,電話沒打通。
陸冰心的心底更空落落的了。
案件一個接一個,沒有給重案組以喘息的時間。大家都有些懷念,甚至在抱怨郝義軍在正忙的時候跑去休假,快活的連個電話都不回。
又過一日,轄區(qū)派出所對娛樂場所開展秘密清查,抓了一個涉嫌組織賣淫的雞頭大B。上面指示由重案組負責審訊大B。結(jié)果大B剛進了審訊室,門外又來了個大B。陸冰心正狐疑,那個自由的大B通過推拉門欄桿塞進來一條煙:“老娘交代,給我哥送條煙?!?/p>
陸冰心明白了:“你是他弟弟,雙胞胎弟弟?”
男人嗯了一聲:“我叫小D,剛從外地回來?!边@個小D當著陸冰心的面啰里啰嗦,陸冰心卻幾乎沒有聽進去,他只是瞧著小D的那副面孔,心里綻放了一朵花。他打開推拉門,把小D請進了重案組的院子。小D沒想到警察如此優(yōu)待,猶豫再三,跟隨陸冰心進入他的辦公室內(nèi)。
請座、點煙、泡茶。陸冰心一番招待,讓小D打開了話匣子,從外出打工到各種娛樂,只要不犯法的,小D基本都說了。這也驗證了陸冰心內(nèi)心的判斷。
陸冰心留了小D快四個小時,直到天擦黑,才客客氣氣地送他出了重案組的門。轉(zhuǎn)身回辦公室時,他祈禱黑暗深處的那雙眼睛把小D當做逃脫了法律制裁的大B。
一回到辦公室,陸冰心便接入公安智能探頭,一路視頻追蹤,看到小D進入另一家曾經(jīng)被舉報涉黃的桑拿浴里。陸冰心又等了十分鐘,才換上便裝,戴上頭盔,駕駛摩托車來到這家桑拿浴外,悄然等待。
毫無收獲的等待。而且一等就是兩天。為了不至于暴露,忙完手邊事的龔建和聶遠風在得知陸冰心的計劃后,也參與進了蹲守。
小D每天都在桑拿浴里吃喝玩樂,什么意外事件都沒有發(fā)生,顯然他對里面的按摩技師都很熟。陸冰心覺得要么就是自己多疑,要么就是那個隱形的殺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黃雀在后的盯梢。直到第三天午夜,重案組正準備回組時。一陣咒罵從桑拿浴傳出,小D跌跌撞撞摔倒在桑拿浴大廳。
小姐開始尖叫,男人們也亂了神,前臺服務員正撥打110和120電話。在四下的喧囂中,龔建堵住了桑拿浴前廳,對每個離開的人進行登記,聶風遠則堵在后門,做同樣的事情。陸冰心則集中注意,觀察并在腦海里過濾那些趁亂逃出桑拿浴大門的人。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當人都跑得差不多時,他開始一間間的搜索桑拿浴的房間。依然毫無所獲,最終,他闖進浴池內(nèi),在彌漫水汽的浴池內(nèi)四下張望。依然是空無一人。陸冰心等了會兒,便回到了桑拿浴前廳。
120很快趕到,拖著小D去了醫(yī)院。龔建和聶風遠完成登記,和陸冰心匯合。他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陸冰心暗惱:兇手可能已經(jīng)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逃出了桑拿浴。
次日,在醫(yī)院觀察病房,陸冰心詢問小D被故意傷害的案件經(jīng)過。
小D說他昨晚喝多后,來到桑拿浴洗完澡,正要返回包間睡覺,迎面走來一群同樣喝多的人。和最后一個人錯身時,就感到肚皮一涼。小D隨即揪住最后那個人的衣領(lǐng),但那個男人把小D推開了。直到他們一群人進到沐浴區(qū)時,小D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肚子被人給劃開了。
陸冰心給小D看了龔建與聶遠風登記的案發(fā)后離開桑拿浴人員的戶籍照片。小D細細辨認后,說那個攻擊他的人并不在其中。陸冰心給小D回放了桑拿浴浴室門外的視頻探頭,小D也沒有從中找出那個兇手。
半晌,小D說:“我就感覺那個人和那群人不是一起的,他看起來就有問題?!毙頓了頓,瞅著陸冰心的臉發(fā)了會兒呆,嘴巴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
陸冰心說:“你大膽地說。”
小D鼓起勇氣,說:“我倒是覺得那個兇手和你長得蠻像的,像你20年后的樣子?!?/p>
陸冰心怔在那里,就在此時,聶風遠打來電話,聲音有些不對勁:“老郝走了?!?/p>
“走了?!去哪兒了?”
電話那邊,陸冰心已經(jīng)聽到龔建哭得像一個小孩。
陸冰心發(fā)了狂地吼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聶風遠像是在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他在戈壁灘上出了車禍,死了?!?/p>
千里之外,首都北京,一家小額信貸公司門店外,一組防暴警察圍在門外,更遠處是一圈警戒線,圍觀群眾交頭接耳,有的已然不耐煩:綁匪已經(jīng)將人質(zhì)劫持了3個小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馬上就要進入下班高峰,解決的時間窗口越來越窄。但劫匪的掩蔽物找得很好,狙擊手無法鎖定劫匪,防暴警察也沒法突入實施救援。
現(xiàn)場指揮愁眉不展,公安部刑偵局的犯罪心理學博士肖揚從一群老爺們身后擠了進來:“我有個方案?!?/p>
現(xiàn)場總指揮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二十五、六歲的女警察,眼神中充滿了煩躁和不確定,但礙于是公安部派出來協(xié)調(diào)救援的,便點頭讓她說了話。
肖揚很平靜地陳述:“嫌疑人是因為信貸公司卷款跑路,造成了他的財產(chǎn)損失,但受害人不止他一個,這些受害人多次反映問題都沒有得到關(guān)注,今天他能采取如此極端的行動,說明他想以此吸引社會更大的關(guān)注,推動有關(guān)部門幫他追回損失,我們可以很好利用這樣一個機會?!?/p>
總指揮沉思片刻,讓她繼續(xù)說。
“可以偽裝成記者,以采訪的名義接近他,伺機對他進行抓捕?!?/p>
大家議論紛紛,總指揮拍板:“這個建議可行,但誰來偽裝記者呢?”
“我!”肖揚說。
沒人說話,但那幾個特警臉上卻露出輕蔑的笑。
“你們臉上都寫著警察兩個字,只有我這個女性可以讓劫匪思想麻痹。而且我是犯罪心理專家,我能覺察出劫匪的異常?!?/p>
“他手里有刀!”總指揮提醒。
“放心,我訓練有素?!毙P言簡意賅。
總指揮聽說過這個丫頭,她曾協(xié)助市局抓過不少窮兇極惡的罪犯,便批準了肖揚的請求。
指揮部打電話到信貸公司門店,劫匪接了電話。聽說記者來采訪,劫匪遲疑片刻,便答應了,但只要求一個女記者進來。正中肖揚下懷。
肖揚換上便裝,帶一個小型攝像機,準備進入信貸公司,總指揮遞給她一把槍。肖揚笑:“不用,我手比槍快?!闭f完還擺了個剪刀手。
肖揚的背影消失在玻璃幕墻后方,每個人開始耐心等待。劫匪每一次提高嗓門,或是被劫持女員工每一次的哭喊,都將在場警察的心提了起來。慢慢的,門店里傳出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少,每個人都開始嘀咕: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就在大家屏息到無法呼吸時,肖揚帶著被手銬銬住的劫匪出來了。一撥警察迅速將劫匪押上警車,另一撥警察則沖進門店,解救被劫持的女員工。而警戒線外,圍觀群眾鼓起了掌來。
總指揮走上前問:“你怎么把他制服的?”
肖揚有些得意:“別忘了,我是犯罪心理專業(yè)博士,我知道他的心理訴求。我鼓勵他發(fā)牢騷,他說舒坦了,就不會再采取極端的行為了。他還說等他出獄后請我吃涮羊肉呢?!?/p>
總指揮豎起大拇指:“我服!”
“領(lǐng)導,我先撤了,還要去健身呢。”說完,肖揚便攔下一輛出租車,準備先回住處換健身的衣服。
天色已暗,窗外流光溢彩,出租車內(nèi)的音樂溫婉爾雅。肖揚享受著屬于一個女孩的片刻寧靜。微信好友群跳出一條消息,是一起入警初任培訓的戰(zhàn)友發(fā)來的,他先是發(fā)了一張穿著警服的老警圖片,然后又發(fā)了一句話:還記得我們一起培訓時,給我們上課的老刑警郝義軍嗎?他車禍離世了。
微信群里很快有了回應,許多戰(zhàn)友都在發(fā)小蠟燭的表情表示緬懷,也有追憶郝義軍生前事跡的。
肖揚閉上眼,想起自己在上高中時,看到一篇關(guān)于郝義軍輾轉(zhuǎn)五千公里抓獲一名在逃殺人犯后,還解決了殺人犯子女的戶口和上學問題的報道。正是那篇報道深深感動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入警后,肖揚現(xiàn)場聆聽過郝義軍的講座,還經(jīng)常和郝義軍通信。兩個月前,郝義軍寫信過來,說自己再辦一個案子就退休,頤養(yǎng)天年。沒想,這最后的一封信竟成了絕筆。
肖揚睜開眼,對出租車司機說:“師傅,掉頭,去公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