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曹飛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向遠(yuǎn)處眺望，左手夾著的煙即將燃盡。小秦敲門后，曹飛轉(zhuǎn)身，“今天去閔秀家有什么收獲嗎？”

小秦將自己的筆記遞給曹飛，“曹隊您看一下，我覺得沒有什么太大收獲。閔秀媽媽的話驗證了趙沐對閔秀的感情確實是非常深的，這個阿姨也特別喜歡趙沐?！?/p>

“有人這么喜歡自己的女兒，做父母的當(dāng)然高興?！辈茱w翻看著筆記，“但如果看到自己喜歡的小伙子為了自己的女兒去殺人，就不知道心里該怎么想了，一定很矛盾吧。”

“曹隊，雖然現(xiàn)在種種證據(jù)都指向了趙沐仇殺高恒，但是我覺得還有一個關(guān)鍵的疑點沒法解決。為什么趙沐明明是慣用右手，卻在喝醉的時候用左手殺人？如果他沒有喝醉，那用左手是希望嫁禍給誰呢？”

曹飛合上筆記，“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地測試他。如果他不是醉酒殺人，那他本來就是第一嫌疑人，又把自己的殺人動機通過李元勇告訴了我們，為什么不干脆自首呢？還有，為什么高恒和趙沐聊完閔秀的事情后一點防備都沒有，還能安然地睡在趙沐旁邊？”

曹飛搖了搖頭，“拋開這些疑問，有一個人讓我特別不舒服。”

“李元勇？”

“對，這件事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和他毫無關(guān)系，但是趙沐對他的態(tài)度有點微妙。為什么要在請他吃飯的時候說要幫閔秀討公道的事？為什么出事之后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報警而是打給他，陰差陽錯地幫他驗證了不在場證明？”

“最后，是我最在意的，為什么在我們面前那么冷靜的趙沐，卻在李元勇的電話里面顯得驚慌失措，居然說話都結(jié)巴？”

“曹隊，被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奇怪。根據(jù)證詞，他們兩個在趙沐回來山門之前，也幾乎沒有接觸。短短兩三個月時間，兩個人的關(guān)系到達(dá)這種程度太不正常了?！?/p>

“但是，李元勇也是慣用右手。退一步來說，假設(shè)他沒有不在場證明，也有殺害高恒的動機，如果想要嫁禍醉酒的趙沐，那也該是用右手殺人吧?！?/p>

曹飛點了點頭，又續(xù)上一支煙，“你說得沒錯，但是我總覺得有些聯(lián)系被我們忽略了?！辈茱w撣了撣煙灰，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小秦，上次你說李元勇之前被人襲擊過？”

“是啊，還不止一次?！?/p>

“李元勇身強體健，以前又是打過架的老手，為什么會被揍那么慘？對方是有一伙人嗎？”

“不是，據(jù)李元勇和同事描述，只有一個蒙面人。”

“哦？”

小秦看到曹飛這么感興趣，調(diào)侃了一句：“可能這個蒙面人是武林高手吧。”

“武林高手，武林高手……”重復(fù)了兩遍這個詞后，曹飛突然雙目放光，狠狠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小秦，去把現(xiàn)場照片給我拿來。”

小秦不知道曹飛發(fā)現(xiàn)了什么，趕緊沖回自己辦公室。照片攤開在桌面之后，曹飛一一查看，很快露出不滿的臉色，“我說的是全部的照片?！?/p>

“隊長，現(xiàn)場照片都在這了?！?/p>

“不對，我記得還有幾張關(guān)于車的照片?！?/p>

“對對，因為那輛車和現(xiàn)場沒有關(guān)系，又沒發(fā)現(xiàn)疑點，所以后面我們分析時就把那些照片分開放了。我這就去拿。”小秦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趕緊去拿了。

曹飛將車的照片拿在手上，以極快的頻率翻著照片，顯然是在尋找明確的目標(biāo)。大概翻到一半的時候曹飛突然停住了，將那張照片遞給小秦。

這張照片拍的是趙沐的后備箱，里面有一瓶未開封的玻璃水，一個工具箱和一個黑色的手提運動包。小秦更加納悶了，“曹隊，這些都很正常啊，運動包里面我們也查了，只有幾件運動服，沒什么問題?！?/p>

“你再仔細(xì)看看那個運動包?！?/p>

小秦將眼睛湊近照片，可以看出包的外觀上還印著一些黃色的英文字母，仔細(xì)辨認(rèn)下，最后的四個字母是“CLUB”?！安荜牐愕囊馑际?，這個武林高手可能就是趙沐或者高恒？”

“有這個可能，趕緊去查證一下，這是個什么俱樂部。”

半小時后，小秦興沖沖地跑進來，“曹隊，您真是太厲害了。包上的英文是HurricaneBoxingClub，颶風(fēng)拳擊俱樂部，就是咱們市的。我剛打電話問過前臺了，高恒是那里的會員?！?/p>

“那我們?nèi)嵉貑枂柛吆愕乃皆趺礃影??！辈茱w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終于能夠?qū)⒗钤潞透吆懵?lián)系起來。

工作日的晚上，這家俱樂部里人不是很多。曹飛多年之前也練過一段時間拳擊，進來這里有種親切的感覺，忍不住要多說幾句，“小秦，你看到了嗎？那個跳繩的人?！?/p>

小秦順著曹飛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個肌肉結(jié)實的壯漢，正在進行各種花式跳繩練習(xí)，給人一種高射炮打蚊子的觀感。

曹飛接著說：“你可能覺得拳擊最重要的是拳頭，但其實，腿腳的重要性一點都不遜色。對付一個強大的對手，最重要的就是利用腳步，不斷保持距離感和節(jié)奏感，躲開對方的動作，伺機發(fā)動攻擊?！?/p>

“不要看李元勇好像打架很厲害，一個認(rèn)真學(xué)過半年的拳擊手，哪怕身體素質(zhì)一般，就能輕松解決他。”

小秦聽完點了點頭，看到有人正在指導(dǎo)學(xué)員，就上前搭話。聊了兩句后，小秦回來對曹飛說：“曹隊，也真是巧，這個人正好是高恒的教練。他讓我們在會客區(qū)等他一下，他盡快來找我們?！?/p>

會客室的桌上擺著煙灰缸，曹飛忍不住又點了一根。距離案件的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局長在言語中開始給案件的偵破施壓。要是枉顧疑點，直接把已經(jīng)認(rèn)罪的趙沐交上去，案件也可以這樣結(jié)束了。但曹飛怎么也過不去自己這一關(guān)。

十年前，正是他手下的一個刑警隊員，在破案的時候急功近利，沒有全面綜合地考慮所有疑點，差點導(dǎo)致一個無辜的嫌疑人被判死刑。這樣的錯誤，他絕不會再犯。

“曹隊，”小李打斷了曹飛的沉思，原來是剛才的教練已經(jīng)過來了。

三個人握手坐定后，教練自我介紹：“我姓康，在這家拳擊俱樂部做教練已經(jīng)五年多了。你們打聽的高恒就是我?guī)У膶W(xué)員?！?/p>

小秦雖然聽了曹飛的介紹，但對拳擊的實戰(zhàn)還是不那么相信，“那康教練，請問高恒的水平怎么樣？如果他遇到街上身體素質(zhì)還不錯的小混混，實戰(zhàn)上能打贏嗎？”

康教練忍不住笑了，“秦警官，可能你們對高恒不太了解，他可是從高中就練拳擊了，大學(xué)還是拳擊協(xié)會的會長。名義上我是他的教練，實際上我能教他的東西不多，我們也只是相互切磋?！?/p>

康教練看到小秦興奮的表情，有些不解，接著說：“至于實戰(zhàn)，如果對方不拿器械，高恒應(yīng)對兩三個人應(yīng)該是很輕松的?！?/p>

小秦看到曹飛臉上露出了“你看，我剛剛就和你說了”的表情，覺得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正要感謝康教練，卻看到曹飛遞過兩張照片，接著發(fā)問：“請問你對這兩個人有沒有印象？左邊這個叫趙沐，右邊叫李元勇?！?/p>

康教練接過照片，一下就認(rèn)出了趙沐，“這個是高恒的好朋友，來找過高恒幾次。我和他也聊過天，好像是做投資的?！比缓蠖⒅钤碌恼掌戳撕芫?，突然想到了什么，“這個人也來過一次，好像是和那個趙沐一起來的，當(dāng)時還有個鬧劇。”

曹飛沒想到有意外收獲，趕緊讓他說說。

“我記得是有天晚上，趙沐帶著這個李元勇一起來找高恒，說都是老同學(xué)，要喝酒聚聚。高恒當(dāng)時還沒訓(xùn)練完，他們倆就在一邊等著他訓(xùn)練完。因為我當(dāng)時把他們當(dāng)成我的潛在客戶，所以就多關(guān)注了他們一下?！?/p>

康教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發(fā)現(xiàn)，那個李元勇盯著高恒的時候，臉色越來越差。等到高恒從臺上下來，立刻沖過去要鬧事?！?/p>

“哦，那你知道是關(guān)于什么事嗎？”曹飛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那個李元勇推了高恒一下，還質(zhì)問高恒：‘他媽的，是不是你？’”

暗道一聲“果然”，曹飛接著問：“那高恒怎么說？”

“高恒好像并不認(rèn)識那個李元勇，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那個李元勇并不罷手，后來高恒差點和他動手。還好我和趙沐把他們分開了，不過那頓晚飯他們也沒有吃成，不歡而散了?！?/p>

這也難怪，既然是蒙面，肯定就不會輕易承認(rèn)。但是高恒為什么要襲擊李元勇呢？難道他們之前有過過節(jié)？看來還要再次審訊李元勇和趙沐。曹飛相信三個人的關(guān)系肯定沒那么簡單。

“對了，”康教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后面還有個情況有些反常，就是最近兩周高恒都沒有來訓(xùn)練。雖然我們這邊的客戶大部分都是偶爾來一次，但是高恒是最有恒心的，之前從來沒有缺席過?！?/p>

“而且，那兩天晚上還有人打電話給我們的前臺，說高恒手機沒人接，讓我們幫忙找高恒接下電話。后面就發(fā)生了那種事，所以，這個情況我覺得有必要和你們說一說。”

“我猜，他每周訓(xùn)練的時間是周三晚上吧。”

“沒錯，是每周三晚上七點到九點。”

“好的，康教練。謝謝你，今晚你提供的信息太有幫助了?！辈茱w起身和康教練握手告辭。

第二天一早，曹飛帶領(lǐng)一隊人前往高恒家中搜查，小秦前往山門市中國移動總營業(yè)廳調(diào)取高恒、趙沐和李元勇的通話記錄。中午在局里匯合時，兩邊都收獲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