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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難者(三)
為建設(shè)全國宜居城市,山門市積極引入提升市民幸福感的基礎(chǔ)設(shè)施,雙層公交就是其中一項。當前共有兩路雙層無頂公交,分別是旅游一線和旅游二線,都是從山門市火車站始發(fā),終點站也相同,僅是路線有差別。
七點半左右,一班旅游二線到達終點站。司機在入站口停車,待所有乘客下車后,將車開向站內(nèi)??奎c。熄火后司機打開車門,清潔人員上車開始清掃,很快在第二層第一排的位置上發(fā)現(xiàn)了孫維。
曹飛趕到時,周天宇正在公交站工作室查看公交車的監(jiān)控。周天宇正要起身,曹飛示意他看完后再進行報告,自己先行去看孫維的尸體。
旅游二線和旅游一線的雙層巴士交叉停在一排,最左邊剛到的那輛車圍著警戒線。它右邊一輛旅游一線的公交剛好從??奎c開出,誰也不會猜到它短暫的“鄰居”成為了兇殺案現(xiàn)場。
曹飛進入孫維所在那輛巴士時,看到有一個攝像頭正對前門,心想三個疑犯一定會出現(xiàn)在里面。進入第二層的樓梯在公交車中部,與后門相對。后部的攝像頭正對著后門,看角度似乎能拍到誰上了二層。
曹飛走上二層,樓梯的盡頭是塊擋板,擋板后方大約有十排左右的座位,而前方只有第一排狹窄的座位。左邊的兩個座位的背部與擋板相連。雖然孫維的尸體就在左邊靠窗的座位上,但從后面完全看不出座位上是否有人。右排的兩個座位上散落著一塊七零八落的韭菜餅。
四下觀望,二層并沒有監(jiān)控攝像。
此刻孫維閉著眼睛,褐色的外套搭在前胸,像是因為困倦而睡著了。拿開外套后,心臟處插著一把折疊水果刀。刀刃完全插入身體,米黃色的刀柄折疊后貼合在孫維的胸膛上。血液一點點滲出,把紫色Polo衫胸口以下的位置染成了紅色。
人們?nèi)粘3塑嚂r,總會選擇自己最習慣的座位。兇手一定事先調(diào)查了孫維平時上下班會坐的位子。參考前兩個案子,曹飛推測三個兇手一定是依次上來第二層,其中一個在第一排沒有其他人時,來到孫維旁邊行兇,然后將韭菜餅丟在第一排右側(cè),防止有人坐下后觀察到孫維的異常。
曹飛檢查完下了車,看到周天宇迎面走了過來。
“曹隊,死者孫維,去年三月考入山門市公安局,六月份大學畢業(yè)后進入山門市刑警隊直屬第二大隊。之前一直做一些打雜的工作,今年過完年后開始和韓景一起負責一些案子,但是也只有短短的一個多月吧。三月下旬,他因為身體原因主動申請調(diào)去檔案室?!?/p>
“今天應該是六點十五分在公安局站上的車。他家住在這條線路的倒數(shù)第二站,正常會在七點二十到達。法醫(yī)預估死亡時間是六點四十五到七點十五分。七點三十五分,我們來到現(xiàn)場?!?/p>
周天宇把筆記翻了頁,接著說道:“通過剛才查看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張暉、賀洋、梁宸三人在此時間段依次在倒數(shù)第五站、第四站、第三站上車,均只乘坐了一站。根據(jù)后門的監(jiān)控,三人上車后都直接上到二層。”
“由于旅游二線最后幾站幾乎已經(jīng)處于市郊,所以并沒有很多人。六點半后,只有他們?nèi)齻€從二層下來。也就是說,兇手仍是在三個人之間。而且,他們的衣服和風箏王目擊時又發(fā)生了變化。”
“孫維的手機找到了嗎?披著的外套是他的嗎?”
“孫維的手機不見了,很可能是被兇手帶走了。外套是孫維的,據(jù)檔案室的同事說,因為孫維體質(zhì)比較虛弱,所以在檔案室和早晚坐公交都會披著外套。有個和他一起坐過公交的同事說,他每次上車都是坐在第一排,看來兇手應該也知道這一點?!?/p>
“刀上有線索嗎?”
“兇器是最常見的水果刀,沒有可追查性。刀上沒有檢查到指紋,應該是戴著手套作案。三個嫌疑人下午穿得都是Polo衫,我推測,今晚的案子發(fā)生后,他們會再次更換衣服?!敝芴煊钜恢痹谙?,今天下午如果早一點檢查桑拿房,說不定就能阻止這起命案,但是,兇手還是比他們早了一步。
曹飛聽完之后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會了。兇手說了只有三起案件,應該很快就會現(xiàn)身。不然,綁架曹宜涵做出的威脅就毫無價值了?!?/p>
回警局的路上,曹飛的心情跌到谷底。上午發(fā)生第一件案子時的熱血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冷卻下來。
第一起案子根據(jù)順序勉強可以認為第一個進入的人嫌疑最大;第二起案子可以通過韓景衣著上的細節(jié),推斷兇手更有可能是身材高大的賀洋,不過這個推論里揣測的成分太大;而第三起案子,兇手可以說是踏雪無痕。曹飛在腦中演練了數(shù)十遍兇手殺害孫維會留下什么與其他二人不同的破綻,根本無從著手。
回到局里后,等待的時間里,曹飛對周天宇和小張說:“我談一下對第二件案子的看法吧。”
周天宇坐直了身子,小張打開筆記本,等著曹飛說下去。
“我們能夠知道的是,當時只有他們?nèi)齻€人在廣場上,還知道他們中的一個在韓景離開后,從后面對韓景施展了鎖喉,讓韓景失去意識,然后將其丟入池中。”
“對,可是憑借這些怎么知道就是賀洋呢?”小張插嘴問道。
“因為韓景的衣領(lǐng)。”曹飛找到今天案件的照片,把韓景尸體的照片遞給周天宇。周天宇看了看,又遞給小張。兩人看完面面相覷,仍是不明白。
“小張,你站起來。小周,你從后面對他鎖喉?!?/p>
兩人猶豫了一下,站起來完成了曹飛指示的動作。周天宇看到小張襯衫的左領(lǐng)口被揚起來,和照片中韓景的襯衫一樣。
“你們反過來再來一次?!?/p>
同樣的動作,小張從后面對周天宇做了一次,周天宇的領(lǐng)口并沒有任何變化。
“是身高!”周天宇一下反應過來,“鎖喉如果是由身高較高的人做,是上提的動作,所以會把衣領(lǐng)扯起來;而如果由身高較矮的人去做,就不會?!?/p>
“韓景身高一米七五,張暉和梁宸身高只有一米七二和一米七零,只有一米八五的賀洋符合條件。而且,只有以賀洋的身材,即使韓景沒有掉入池中從而放松戒備,也是能夠制服韓景的?!毙堁a充道。
曹飛聽了小張的補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曹隊,我認為,衣領(lǐng)上揚這個現(xiàn)象,具有一定偶然性。在搏斗過程中,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敝芴煊钏紤]后對曹飛提出了質(zhì)疑。
“沒錯,把這個當成證據(jù)是完全不可行的,這只是我的一點想法?!辈茱w點上一支煙,“目前從第三個案子上完全看不出誰最有可能行兇。如果前兩案子兇手一致,那兇手可能只有一個人。如果不一致,那我們就要考慮兩人作案,或者三人團伙作案。整個的偵查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曹隊,我覺得不太可能是三人作案?!敝芴煊顚㈦p手交叉胸前,“第一,三個人雖然都被趙毅等三人冤枉過,但畢竟目前都是自由之身,其中任何一個人抱定殺害警察這種必死的決心都是無比困難的,何況是三個人?”
“第二,在我們的調(diào)查下,他們?nèi)齻€人在監(jiān)獄外的生活并沒有交集。今天的行動如此周密,總不至于是半年前在監(jiān)獄里計劃好的吧?第三,兇手在綁架的字條上明確寫了三起案子,兇手一個人,我總覺得他是在說實話?!?/p>
曹飛聽完點了點頭。
“會不會他們中的一個有同謀,比如朋友、家人?”小張?zhí)岢隽肆硪环N可能性。
“如果兇手真是被趙毅他們冤枉而復仇,他不太可能會去連累他親近的人。接觸的這類人多了你就會明白,復仇永遠都是當事人的事情,親近的人只會勸慰,不會幫忙的?!辈茱w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畢竟一輩子還長,何苦為了復仇而自毀生活。”
外面的搜索仍在進行著,三個人安靜地等待疑犯現(xiàn)身。午夜十二點,曹飛的手機收到一條來自孫維手機的短信:“復興路志豪旅館301,401,50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