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錦頤起身站在窗邊，從這扇窗剛好可以看到府中花園的全景，而鐘行舟的房間正好在下人們住的矮層小樓的第一間，西側(cè)連接的府外的道路，東側(cè)便是花園。

她抿了口咖啡，看著鐘行舟正和兩個小丫鬟有說有笑地打理花圃。見素玉已經(jīng)端著蛋卷和牛奶回來了，問道：“鐘管家辰時出府了嗎？”

“今天辰時鐘管家和大少爺一起去視察藥鋪了?！?/p>

“噢。你們對他的行蹤這么了解？”

“鐘管家很受歡迎，所以大家都會額外關(guān)注他一些?！彼赜裾f著還不好意思地理了理碎發(fā)，“平日里大少爺都會叫鐘管家和他一起出門，今天也沒有什么反常。”

“都？”孔錦頤盯著樓下的鐘行舟看，“他很會邀買人心？”

她不經(jīng)意回頭看了一眼素玉，卻見她嬌滴滴地紅著臉搖搖頭。

“你喜歡他？”孔錦頤覺得很有意思，“他對你很好嗎？”

“聲聲小姐別拿素玉開玩笑了。鐘管家好像本來也是留洋歸來的少爺，但家道中落了才到府里做管家的，人很可靠，風(fēng)趣幽默，對我們這些小丫鬟也很照顧......”

孔錦頤冷哼一聲，留洋？他比她更像騙子。

“幫我把行李箱的禮物給兩位少爺和錦菱送去?！彼蛩闳@個鐘管家，“我?guī)湍闳ズ瓦@個鐘管家提提親?！?/p>

素玉被她惹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大小姐，您說這些話可莫讓老爺夫人們聽到。不然不僅您被教育，鐘管家和素玉也要吃瓜落兒了?！?/p>

“好好，本小姐有分寸?！?/p>

“昨晚二小姐來您臥室敲門，但您已經(jīng)睡下了。今兒一早她又去上學(xué)了?！?/p>

孔錦頤點(diǎn)點(diǎn)頭：“對了，箱子里還有兩本琴譜，一并拿去?！?/p>

吩咐完素玉，孔錦頤慢悠悠朝著鐘行舟的方向走去，她很好奇他被爽約的表情。

今天她身了一件花邊燈籠袖短款上衣，搭配繡花長紗裙，雖不比昨天莊重華麗，但多了幾分甜美可愛。這樣的裝束讓她在鐘行舟面前擺出一張無辜臉說哎呀忘記約定時更加具有說服力。

但顯然沒說服鐘行舟，不過他甘愿自投羅網(wǎng)：“大小姐倒時差，貪睡也是難免。”

孔錦頤伸手握住他馬甲上的懷表，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時間：“正好到了午餐時間，我倒是很期待是什么味道的蕓菜面湯讓博學(xué)廣聞的鐘管家魂?duì)繅艨M，不知道鐘管家肯不肯賞臉同去？”

她刻意的小動作很快奏效，路過的下人不小心瞥見便匆匆低頭繞過。

鐘行舟見招拆招：“我的榮幸?！?/p>

......

蕓菜面湯的味道倒是意外的符合孔錦頤胃口，但一炷香前的那頓早餐攝入過多，她只能看鐘行舟飽餐一頓。

他輕輕拿起勺，呈鯪魚背狀湯的面條落到碗底，勺里放著五顆蕓菜包的細(xì)長面食，他忽然用鄉(xiāng)音說道：“沒有韭黃。”

“喲，這位少爺懂啊?！毙P站住腳，“是這樣的，我們掌柜的說這邊人吃不慣韭黃，再加上又不新鮮，沒那個味道了，所以干脆就不放了?！?/p>

“謝謝?！辩娦兄鄱Y貌地笑笑。

她剛好借機(jī)打探：“還不知道鐘管家是哪里人?！?/p>

“陽湖鎮(zhèn)人?！?/p>

她只在志怪小說里聽過這個地名。

“離望城很遠(yuǎn)?！?/p>

“聽旁人說鐘管家曾經(jīng)也是什么府里的少爺。竟也甘心來做管家？況且北平天津奉天南京......有這么多可以施展拳腳的地方，偏偏選望城？”

“鐘某上次做少爺，還是五歲的事了。”他有些苦澀地扯扯嘴角，“家道中落，亂世之中得以茍活至今也是一大幸事。”

防備心讓孔錦頤不相信他的說辭，轉(zhuǎn)移話題：“錦菱的英文可是你教的？既然我們是校友，你又是師從何門？”

“偷跑到貨船上在南安普頓流浪了一段時間?！彼坪鯇@個問題早有準(zhǔn)備，“被一個老管家撿走，自然而然會了些管理伯爵莊園的辦法，這才得以糊口?！?/p>

這確實(shí)是英國的重要港口，況且他英文確實(shí)不錯，這個說法孔錦頤暫且相信。

“今天辰時你在哪里？”她相信鐘行舟出府一定有見不得光的理由。

“和大少爺視察東海店鋪，又去裁縫店取了幾位少爺小姐的晚禮服。”他對答如流，“明晚是杜家舞會，孔府準(zhǔn)備了很久。”

越是嚴(yán)絲合縫的解釋越令人起疑，但孔錦頤也不想將自己的警惕表現(xiàn)得如此明顯。他沒有主動發(fā)問，和第一次談話那樣始終冷靜而溫柔，讓孔錦頤覺得他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