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著小腦袋，看著慕延辭。

淚光盈盈的眸子，帶著孩子特有的稚嫩和懵懂。

可憐又惹人憐愛。

慕延辭蹲下來。

慕年不用再抬著頭了，跟慕延辭對視，他一抽一抽的：“爸爸，你答應我好不好?！?/p>

“你還小。”慕延辭對于這個兒子，自然也是寵愛的，他抬手揉著慕年的頭發(fā)：“慕年，你這這么跟媽媽發(fā)脾氣，你將來會后悔的。”

慕年搖頭：“不會！”

像是擔心慕延辭不相信他，他伸出手擦拭著自己的眼淚，邊擦還邊跟慕延辭說：“爸爸，離開媽媽，跟向暖阿姨生活在一起，我做夢都想讓向暖阿姨當我的媽媽！”

他的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堅定。

慕延辭沒有回答，只是拍拍慕年的肩膀，接著起身。

我艱難扭頭，看向慕年。

我一直以為他說得想和凌向暖成為一家人，只是一時興起......

可......

這一次又一次的亂發(fā)脾氣，他的態(tài)度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渴望凌向暖成為他的母親。

那我呢？

我這個無條件為了他付出的媽媽呢？

活該被他丟掉是嗎？

心里傳來密密麻麻的痛。

像是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咬彌漫著血氣的心臟。

“老婆。”慕延辭上來抱住我，大掌輕輕的拍著我的后背，溫柔的安撫我：“別難過，慕年他還小，還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什么意思?！?/p>

我曾多次勸告自己，不論慕年說了什么，我都不要放在心上。

他還小，我應該包容他......

然而慕年單純直白的話，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刺痛我。

我艱難的在他懷里“嗯”了一聲，等到情緒穩(wěn)定以后，才離開他的懷抱：“吃飯吧?！?/p>

慕延辭松開我。

我轉(zhuǎn)身去了廚房，把炒好的菜，端放在桌子上。

慕延辭怕燙著我，主動承擔起了端砂鍋的任務。

慕年沒有達成目的，顯然非常失望：“爸爸！”

“吃飯！”慕延辭不容拒絕的開口：“別讓我說第二遍。”

慕年這才乖乖坐下，捧著小碗，小口小口的喝著。

家里的玻璃碎屑太多，我怕扎到他們，于是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主動收拾。

慕年邊吃飯，邊晃動著兩條藕節(jié)似的小腿，還不忘嘟囔：“我討厭媽媽，我恨媽媽！”

我掃地的手頓住。

心還沒有來得及痛，我就告訴自己......

不是早就已經(jīng)預料到了嗎？

最開始不讓慕年聯(lián)系凌向暖的這段時間，慕年肯定會態(tài)度激烈的反抗......

說的話肯定也會越來越過分。

但，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等我把地面的玻璃渣掃干凈，他們兩人也吃完早飯了。

慕延辭領(lǐng)著孩子走到門口，還不忘提醒慕年：“跟媽媽說再見。”

“我才不要！”慕年哼了一聲，別開腦袋，不再看我。

我站在屋里，望著他們兩個。

劇烈疼痛的心，像是終于平復了......

“老婆?！蹦窖愚o握住我的手，湊到跟前，偷偷親了一下我的唇：“別太在意，等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p>

“嗯?！?/p>

......

慕年的幼兒園是日托。

每天早上八點以前送過去，下午六點接。

往常，慕延辭總說怕我麻煩，所以都是他下班的時候，順路接上慕年......

但從今天開始，我決定把接孩子的任務要回來。

我只希望能多和慕年相處，通過這種方式增強孩子對我的感情。

但今天，我沒有事先告訴慕延辭，想著一家三口能一起回家。

為了騰出接慕年的時間，我特地快速的就做完了家務，甚至還提前一個小時出門，早早的抵達幼兒園的門口。

等了幾十分鐘，幼兒園終于放學了。

電動大門打開，老師們攔著小朋友，一個個的確認家長名字以后，才肯讓小朋友跟著家長離開。

“慕年！”老師高聲喊著：“慕年的家長在嗎？”

“在！”

我舉起自己的手，快步走到跟前。

另外一個人，也在同一時間，沖到了我旁邊。

我下意識的扭頭。

卻看到穿著大紅長裙的凌向暖，燙成波浪的長發(fā)，披散在肩膀上。

她畫著精致的妝容，笑容熱烈大方：“老師，你好，我是慕年的家長?！?/p>

我?guī)缀蹉对谠亍?/p>

為什么凌向暖會來幼兒園門口，以慕年家長身份自居，接慕年？

難道......

慕延辭騙了我？

他嘴上說著自己下班順路接，實際上......

卻是讓凌向暖過來接的？

就是為了給凌向暖足夠的時間，和我的孩子培養(yǎng)感情？

這樣的猜測讓我當場愣在原地，心痛如麻。

“慕年媽媽?！崩蠋熞贿吀柘蚺f話，一邊警惕的盯著我：“我剛才喊慕年的家長的時候，她也回答了，你認識她嗎？”

什么？

老師竟然說凌向暖是慕年的媽媽？

我的大腦亂成一片！

慢慢的，我好像突然意識到一點......

這個幼兒園里，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是慕年的親生母親。

反而都默認，凌向暖是慕年的媽媽？

也就是說......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凌向暖已經(jīng)來這邊，接過慕年很多次了？

那么......

是誰帶著她來接孩子的？

才會讓老師默認，她是孩子的母親？

呼之欲出的真相宛若鋒利的尖刀，正在凌遲著我的心臟。

是慕延辭嗎？

凌向暖并沒有見過我，因此看到我的瞬間，也有些意外。

她朝著慕年伸出手：“寶貝，你過來看看你認識這位阿姨嗎？”

我？

阿姨？

我覺得可笑，慕年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他們卻說我是孩子的阿姨？

別搞笑了。

我正打算反駁，就看到慕年乖乖走到凌向暖身旁，握住凌向暖的手，遠遠的注視著我。

許久，他才搖搖頭：“媽媽，我不認識她！”

“轟！”

我臉上的笑容消失，耳邊也一片嗡鳴，嘈雜得幾乎讓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慕年......

我的親生兒子，竟然當著我的面，喊凌向暖媽媽！

還說不認識我？

他殘忍的選擇，無情地把我的心撕成碎片。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凌向暖依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那可能是這位女士認錯人了吧?！?/p>

“我沒有認錯人?！蔽覀}皇的擦拭掉眼淚：“慕年，過來！”

“就不！”慕年躲在凌向暖的身后，露出一雙眼睛盯著我：“你不會以為喊出我的名字，我就會跟你走吧。”

凌向暖和老師對視一眼。

老師試探著問：“她不會是人販子吧？”

凌向暖搖頭：“我也不清楚?！?/p>

老師為了保障孩子的安全，主動選擇打電話報警。

而我卻已經(jīng)無暇過問那么多了，大步走到慕年的跟前：“慕年，我才是你的媽媽！”

“你不是！”慕年拼命的往凌向暖的身后躲：“我媽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