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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是一名高速路收費員,不過一個月前我失業(yè)了。
22歲我便來到青銀高速,在狼眼西收費站點工作,如今我已經(jīng)27歲,整整五年的時間,我的奉獻跟他媽喂了狼一樣。
失業(yè)的原因很簡單,收費站進行改革,其中兩個收費崗換成etc,跟支付寶智能崗,站長決定把我辭退。
因為我是企業(yè)編。人家事業(yè)編、干部編的人,他得罪不起,自然不在“優(yōu)先”考慮之內(nèi)。
企業(yè)編干活多,出工多,出錯自然也多,很多時候還要背鍋。
工作累不說,一個月到手只有2400,四班三運轉,收費亭里還有攝像頭,有無數(shù)的規(guī)矩。
比如:坐在椅子上五分鐘沒有動作,就要扣錢,上廁所超過規(guī)定的三分鐘也罰款等等。
但就是這樣的工作,越干人就會越廢,越膽小,交際圈越窄,越怕失去這份工作。
我感覺自己現(xiàn)在就跟《肖申克的救贖》里,那個最后上吊的老者是一樣的心態(tài)。
收費站的工作是個牢籠,當你適應了在把你放出去,你就會感覺自己一無是處。
叮鈴鈴。
電話響起,我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看著陌生的號碼猶豫了片刻接了起來。
“你好,哪位?”
“小劉啊,是我,你現(xiàn)在能來站......”
啪。
聽到男人的聲音,我重重的扣掉電話。
我巴不得給我打電話的人馬上讓車撞死。
沒錯,他就是張?zhí)烀?,我們收費站的站長。
辭退我時,就是他用陰陽怪氣、皮笑肉不笑的語氣通知的我。
想起他那一張黑毛驢似的長臉,我牙根就氣得癢癢。
沒等半分鐘,他的電話又打過來。
我直接把他拉黑,反正自己已經(jīng)被開除了,根本不用給他好臉色。
叮咚,叮咚。
過了有兩個小時,正當我準備張羅晚飯時,門鈴突然響起。
以為是催煤氣、物業(yè)費的,我疑惑的打開門,那張讓我恨得咬牙的黑長驢臉,又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這次,終于輪到我打臉了。
我斜靠在門框上冷笑,“呦呵,張站長,您怎么來了,吃了嗎?...沒吃的話,您趕緊去吃飯吧,我這正做飯呢,就不留您了?!?/p>
說完這些話,我整個人都舒爽了起來。
一個月的怒氣終于找到地方撒了,我順手準備關門。
“哎,哎,哎,別急小劉...我有話跟你說...再怎么著,咱們以前都在一起工作過,你先聽我說完再攆我走,行不?”
張?zhí)烀髯笫掷T把手,右手不停的抹著腦門上的汗水,氣喘吁吁地說。
他臉上的表情跟太監(jiān)討好皇帝一樣。
諂媚。
我把他的手從門把手上一把打掉,板著臉冰冷冷地道:“有啥事快說!我還忙著做飯呢?!?/p>
張?zhí)烀魇箘艣_我點頭,說話都開始磕巴了,“小,小,小劉好事,好事啊?!?/p>
他拍著大腿,語氣又強調了幾分。
“你可以繼續(xù)回咱們站工作了,而且這次給你事業(yè)編,不再是企業(yè)編,養(yǎng)老統(tǒng)籌都朝上提了一個層級呢?!?/p>
聽到這里,我心里一激靈。
不會聽錯了吧?
我狐疑的看他一眼,瞇著眼睛,抑制不住興奮的問,“真的?”
“嗨,肯定是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說實話,我其實很看好你,不過上次裁員的事情,我真的沒法做主...你知道...”
張?zhí)烀魈殖现噶酥?,接著說,“有些事情,都是內(nèi)定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難處啊,唉...”
“不過,這次一接到通知,我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沒想到你對我誤會這么深!”
看他一臉委屈的樣子,我忽地有些不好意思。
難道是我錯怪他了?
我趕忙讓出一個身位,把門打開,“張站長,快,快進來坐??茨鷿M頭大汗的,先喝口水再說話?!?/p>
“來不急了,你現(xiàn)在跟我就回去,再晚了上班時間就錯過了?!?/p>
張?zhí)烀髯е业母觳簿统庾摺?/p>
我有點發(fā)蒙,說:“張站,今天來不急就明天到崗啊?!?/p>
“我還不是為了你?!只要上了崗,別人就沒法把這個崗位撬走了,你知道吧?快,別啰嗦了,現(xiàn)在就跟我快走!”
“哎,哎,別急啊...我爐子還沒熄火呢?!?/p>
......
來到收費站大院時,已經(jīng)是晚上7點多。
天色剛剛有些擦黑。
四周安靜的嚇人,連一聲蛐蛐兒叫都聽不到。
看著靜悄悄熟悉又親切的大院,我總感覺那里不對...
往常這個時候,應該是飯點啊,怎么會沒人呢?
“張站,其他人呢?”
我打量著熟悉又陌生的紅墻大院和黑咕隆咚的辦公樓問。
張?zhí)烀髑榫w有些失落的看著周圍,“唉,改了,都改了...這個收費站以后只留兩個人?;殛?、監(jiān)控中心、票證室、食堂等都撤了,只留兩個一線員工,干部和事業(yè)編的都調了崗,企業(yè)編的都裁掉了?!?/p>
“上面原本打算一個人都不留的,改成全智能收費站。但是經(jīng)過討論,還是留下了兩個一線崗位?!?/p>
“以后一天兩班倒,早八點到晚八點,吃飯得自己帶點東西吃了?!?/p>
聽到張?zhí)烀鬟@么一說,我頓時就來了氣。
他大爺?shù)模?/p>
合著現(xiàn)在改成12小時,還不管飯,來忽悠我出力啊。
我黑著臉不滿的冷哼了一聲。
張?zhí)烀骺戳宋乙谎?,笑著討好的說,“別生氣,12小時不是白干的...以后一個月底薪6800,加上補貼,起碼能到7500?!?/p>
我剛準備開口,他擺了擺手繼續(xù)道,“收費亭的攝像頭已經(jīng)拆了,你們也能自由一點,畢竟時間太長,我也在一線待過,這種滋味跟坐牢一樣,不好受,我都理解?!?/p>
“雖說撤了攝像頭,但是工作還是要干好的,千萬不要讓司機投訴哈。”
張?zhí)烀髋呐奈业募绨?。我跟他走出了收費站大院。
大院的斜對面不遠處就是收費崗亭。
一番交接,我開始工作,跟我交接的是個新面孔。
這人手生的緊,估計是剛考過來的。
我們這個收費站,車流并不大,而且更多人愿意從etc,或者支付寶入口走,我也樂的清閑。
許是長時間沒有上夜班,到了凌晨兩點,我的整腦袋都是懵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我抿了一大口濃茶,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但還是瞌睡的緊。
滋滋滋,咚!
急促的剎車聲,伴著劇烈的碰撞聲傳來,我一個激靈,嚇得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不好,出車禍了。
聲音從東邊傳來,聽著挺遠,但聲音卻很大。
看來出了大事故,想到這里,我的心里猛然一揪。
刺啦。
起身拉開窗戶,我半個身子探出窗口來回張望起來。
天太黑,估計發(fā)生事故的位置和我有一定距離,再加上樹林和護坡阻擋視線,我并沒有看到事故現(xiàn)場。
我正想著要不要報警,忽然,一輛三型車自東朝西,朝我這個收費口開了過來。
三型車,就是20-39座的那種客車,因型號不同,收費的標準也就不同。
而判斷型號對于收費員來說,是最基本的工作能力要求。
吱嘎。
客車停在我的面前。
一個挺漂亮的女孩打開車窗,她白白凈凈的,留著清爽的碎短發(fā),26、7歲左右的樣子,大眼睛撲扇撲扇的,看起來挺精干。
一只纖細的胳膊半搭在車窗旁,沖我微微一笑,脆生生的問,“辛苦了師傅,多少錢?”
此刻,因為還在擔心東邊的車禍,我整個人還有發(fā)蒙,一努嘴朝著東邊問道,“姑娘,那邊的車禍什么情況,報警了嗎?”
碎發(fā)女疑惑的看著我,性感的嘴唇上下一動,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那邊...沒見有車禍啊?!?/p>
“???...沒車禍,難道是我幻聽了?”
“真的沒車禍,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嘛?!?/p>
女孩說的篤定,我頓時沒譜了。
“師傅,我趕時間...”
“哦,哦...98塊錢。”
“喏,給...”
“找您兩元,祝您一路順風?!?/p>
我說著敬語,把找零的錢朝女孩遞過去。
忽然,女孩的面色變得很痛苦,潔白的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她用手指戳著自己的額頭,嘴里含糊的說著,“別,別...”
“哈嘶,哈嘶,哈嘶...”女孩艱難的喘氣,胸口起伏不定。
我頓時嚇了一大跳,“姑娘你沒事吧?姑娘......”
“呼...”
“沒事,沒事,胃病犯了,開車時間長了,職業(yè)病?!?/p>
女孩艱難的擠出一抹微笑,說到。
你胃病戳額頭干嘛???
我忍不住小聲吐槽。
“請慢走,如果身體不舒服,請及時靠邊......”
我剛起桿,頓時一腦門子冷汗,趕忙把桿又放了下來。
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后。
這,這車是客車??!
媽的,怎么上的高速,如果放走了,估計我這工作就沒了。
為了避免惡性重大事故發(fā)生,晚上10點到早上6點,客車不準上高速,這是死規(guī)定。
具體操作起來,每個地方可能時間會有一點兒差別,但大差不差,都要遵守這個規(guī)定的。
這會兒都凌晨兩點了,差點壞菜。
我拍著腦門,整個腦子還蒙蒙的。
剛才擔心車禍的事情,把這茬都忘了。
“姑娘,不好意思...你這個是大客車,你應該知道,客車夜間不能上路吧?”
“這樣,你靠邊停著,等天亮再走...”
女孩把頭伸出車窗,有些緊張地朝著后面看了看,慌亂的央求道:“師傅,你放我走吧,來不急了,求求您了?!?/p>
我連連搖頭,耐心的說:“要是放你走了,我丟了工作事小,更重要的是你晚上拉著一車人也不安全?!?/p>
“沒有啊,師傅,我沒拉人...是空車,就我一個!”
女孩說著起身,不一會,車內(nèi)的窗簾全部拉開,透過車窗玻璃一看,車里面確實沒有一個乘客。
這一下,我有點犯難了。
干了五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師傅,求您了,我趕時間?!?/p>
女孩的臉色越發(fā)蒼白,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哎,你,你等一下,我馬上打個電話?!?/p>
“喂,張站長,我這有一輛客車,但是上面沒有乘客......”
電話里,張?zhí)烀骱膯枺笆裁窜??你說清楚?!?/p>
“魯D74xxx,一汽產(chǎn)白色28座客車,上面沒乘客,司機要過收費站,能放行嗎?”
“沒乘客,就放行,直接按四型車收費,多出來的錢你自己拿著?!?/p>
張?zhí)烀髡Z氣有些煩躁,說完就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我心里總算有譜了,至于多收錢這種事,我是干不出來。
雖然我不是雷鋒一樣高尚的人,但我知道該掙的錢掙,不該掙的錢最好別碰,不然遲早會遭報應。
我起了桿放走了女司機。
早晨。
我抻著酸疼的腰左右扭著,“來接班啊小吳?這么早,才七點啊。”
吳墩操著濃重的魯中腔,撓著脖子,“哥,俺娘說唻,讓俺早點來,俺新來滴,出工積極一點,勤快一點,多學多看,不偷懶,領導同志都喜歡...”
看著吳墩那副憨憨的樣子,我對他瞬間充滿了好感。
質樸,踏實。
想當年,我和他是一樣的少年哦。
指了指錢柜,我說:“行,那交接吧,你點個數(shù)確認沒問題,我就回去休息了?!?/p>
說完,我轉身推開收費廳的門,站在外面點了根白將軍抽了起來。
沒過半分鐘,我就聽到吳墩驚恐的叫聲。
“哥,哥,這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