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

醋兒陪著巧書在書房讀書，兩人一桌兩凳，并排坐著。

醋兒靠著窗邊，她聽到大堂那邊有嘈雜的喧鬧聲，心想定是大堂之中有事情發(fā)生，她仰著雪白的脖頸往窗外望著。

巧書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看向她，他開口說道：“父親今日在大堂出題收徒，現(xiàn)在怕是整個大堂都是人。”

“收徒？”醋兒回頭望著巧書。

巧書微微點點頭，“父親的身體這兩年出現(xiàn)了衰老的跡象，他怕自己撐不住病倒后，整個季家就倒了，我的身子也不好，因此父親決定收徒，徒弟可以跟隨他左右學習從商之道，幫襯著父親打理季家的產(chǎn)業(yè)?！?/p>

醋兒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巧書看她的樣子，開口詢問道：“怎么了？”

醋兒腦海里閃過父親被官兵押走的景象，父親臨走拉著她的手囑咐她，千萬不要忘記重振宋家的產(chǎn)業(yè)。

“我……我可以參加老爺?shù)氖胀酱髸幔俊贝變呵忧拥貑柕馈?/p>

巧書看著醋兒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讓醋兒失望，他開口說道：“春城還未出現(xiàn)過女商，不過你若想去，你大膽去，我讓父親通融通融即可。”

“不，少爺，我是認真的，我不是一時興起想要圖個新鮮做個女商，我是打心底里想要學習從商之道。同時我也想憑借著真才實學讓老爺收我為徒，若是老爺是為了少爺給我求情而讓我跟隨身邊學習從商之道，那么我自己也不會去的?！贝變簢烂C地拒絕著巧書的好意。

巧書看著醋兒認真的樣子，已經(jīng)明了醋兒是真心想要參加此次的收徒大會。

他起身走了幾步后，回身對醋兒招招手，“走吧，去大堂找父親，我只幫你爭取參加此次收徒大會的資格，其余的還是要靠你自己呢！”

醋兒看著巧書不但沒有和她生氣，還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的小性子的樣子，心中不免很是自責，她追上巧書的步子，跟在他身后，小聲說道：“謝謝你，少爺?！?/p>

巧書壓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躁動，千言萬語化成一句，“攢在一起，以后有機會，一起謝謝我吧?！?/p>

醋兒緊緊抿著唇，她的眼睛彎成兩個小月牙。

季家大堂之中，掛有范蠡的丹青畫像，畫像前方擺放著一爐香，裊裊香煙將大堂熏得香氣繚繞。

大堂之中，站著足足三十人，這三十人將季家大堂堵得個滿滿當當。

三十人皆是有意參選且已經(jīng)被季家下面的布行分店推薦上來的人，季老爺要求參選之人必須是季家布行的老伙計，此舉可以避免是敵家派來的細作。

季老爺站在大堂之中，正看著下面的人，剛準備宣布大會開始，就被趕來的巧書招手示意到了一側(cè)。

“醋兒也想?yún)⒓舆@次收徒大會?！鼻蓵鴽_父親說道。

季老爺看著站在巧書一側(cè)，低頭看著自己鞋子的醋兒，搖了搖頭，“我還尚未見過女商?！?/p>

“爹，你也知道我身子骨不行，這季家產(chǎn)業(yè)不就是因為我身體的原因，才逼于無奈選徒的嗎？我現(xiàn)在推薦她替我上場，我不求父親授予醋兒頭籌，但求讓她參加這次收徒大會，若她憑實力拔得頭籌，就給她機會跟隨父親學習從商之道?！奔厩蓵鴮⒋伺e背后的考慮全都給季老爺說出。

季老爺看著季巧書，又看看他身側(cè)的宋醋兒，思考了片刻說道：“醋兒，你去大堂候著吧，我稍等片刻便會到大堂敲鑼宣布大會的開始。”

醋兒瞪著她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季老爺，巧書在一側(cè)用手微微撞擊她的胳膊，“醋兒，你沒聽懂父親的意思嗎，趕緊去大堂候著，父親這是允了你參加大會。”

醋兒內(nèi)心深處立馬涌起萬般歡喜，巧書抬起手來輕輕推了推她的后背，“快去吧！”

看著醋兒快步走向大堂，季老爺看著巧書說道：“拿你沒辦法?，F(xiàn)在天兒還是霜氣重，你不要在外面逗留時間多長，趕緊回房休息?！奔纠蠣斦f道。

季巧書依舊在原地一動沒動，“爹，你去大堂主持大會吧，不用管我，我想陪著她?！?/p>

季老爺看著季巧書篤定的樣子，也沒有繼續(xù)堅持讓他回房，他大步走向大堂。

醋兒站在眾人之中，積聚了所有人的視線，他們看著眼前的嬌小女子，不知道她來大堂干什么。

季老爺站在大堂之中，咳嗽了幾聲，將眾人的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

“我季楊創(chuàng)建季家布行已有二十余年，現(xiàn)如今越發(fā)覺得自己身子骨跟不上了，所以想要在眾人當中選拔出一人跟隨我學習從商之道，待我年邁，拿不動算盤的時候，接手季家布行?！?/p>

季老爺頓了頓，接著說道：“今日，站在這大堂之中的人都是決定參選的伙計們，所以大家不要互相揣摩底細，將重心放在此次考題上。今日考題不考染布，也不考織布，我們考販布?！?/p>

季老爺將手抬至耳邊，用力拍了拍。

擊掌聲剛落，從大堂側(cè)邊就上來了三十一個下人，每個下人手中都捧著一匹素布。

季老爺走到下人前面，將其中一匹布拿起來，扯開展示給下面的人看，“諸位都是在布行當過三年伙計的人，都知道這布匹是最下等的布匹，所以若是在限定時間內(nèi)，大家可以用這布匹當做樣例去販賣，訂單數(shù)額最高者拔得頭籌。”

季老爺給身后的管家一個眼神，管家便將一三尺多長的香拿來過來。

“時間便是從這根香點上后，到香全部燒完為止?！?/p>

話音剛落，季老爺身后的管家便將那三尺多長的香插進了大堂中央的紅木桌子上的香爐中。

季老爺抬起手來擺了擺，每個下人都紛紛捧著布匹走到人群當中。

醋兒原本以為自己新加進來的，是沒有布匹可拿的，沒想到管家見她走到大堂后，就立馬差人多備了一匹布。

醋兒身旁的人拿到布匹后，便都匆匆從大堂離開，生怕耽誤了一點時間。

眨眼的功夫，整個大堂之中，就只剩下醋兒一個參會的人還未離開了。

季老爺看著醋兒捧著布匹在原地一動不動，開口詢問道：“醋兒，你怎么還不動身？”

醋兒看著手中的布匹，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老爺也說了這是最簡單的布匹而已，我前面的伙計紛紛拿著這些布匹沖出門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們知道大家賣一樣的東西，搶的是時間，搶不上時間的人，布匹只能是砸在自己手里了?！?/p>

她說到這里忽然一聽，她抬眼看著季老爺，揚起一絲自信的微笑，“而我，不用搶時間。”

方才還怯懦的女孩子，談起做生意，竟然突然明朗起來。

季老爺看著醋兒自信的樣子，忽然對眼前的女孩子感興趣了起來，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想在醋兒面前失了威信，他板著臉說道：“我等著看你的成果?！?/p>

醋兒將手中的布匹抱緊，“瞧好吧，老爺。”

醋兒抱著布匹，走出大堂，看到仍然站在大堂外頭的巧書，她皺了皺眉，“少爺，你怎么還在這里站著？”

“我怕你一個人害怕，就在這里守著等你?！鼻蓵难凵窈鋈环旁诹舜變旱膽牙铮坝邢敕藛?？”

醋兒看著巧書濕漉漉的眼神，沖巧書笑了笑，“少爺，你就別擔心我了，外面這么冷，你趕緊回屋子里看書去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就等著我拔得頭籌吧！”

因為在外面站立許久，巧書原本就蒼白的臉頰越發(fā)顯得更加慘白，他咳嗽了幾聲，“那你去吧，我在家里等著你的好消息。”

醋兒點了點頭，徑直走出大堂。

巧書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較小身影，心里仍是不放心，他拍了拍手，將碎星叫了過來。

“少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嗎？”碎星問道。

“我心中總是放心不下醋兒，怕她一個小姑娘在外面吃虧，為以防萬一，你跟著出去?！鼻蓵鴱蔫偨疬叺那嗌淇谥刑统鲆诲V銀子遞給碎星，“若是醋兒一直沒有把布匹賣出去，你就用這錢作為定金，定一百匹她手中的布?！?/p>

碎星看著少爺遞過來的銀子，遲遲沒有接，“少爺，這可是作弊??！”

“我這是以防萬一，我覺得她可能也用不上這銀子?！鼻蓵f道。

碎星看著少爺強硬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接過巧書手中的這燙手山芋，然后也匆匆出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