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攥緊床單，眼睜睜看著兩個小男孩喝完湯，元寶在巴巴的舔碗底。

她阻止的話都堵在嗓子眼了！

可劉金蘭明知湯有問題，還給二毛喝，她又為什么要阻攔嚴(yán)元寶喝有問題的湯？

而且上輩子，嚴(yán)元寶就是最終的既得利益者。

自作自受。

自作孽，不可活。

溫寧逼迫自己的心冷起來，她低頭抱過閨女，看著她軟嫩安睡的面龐，緩緩呼出氣。

卻沒看見，劉金蘭露出得意的笑。

喝了藥加的雞湯，溫寧這輩子再也生不出孩子，他們一家就只能對唯一的閨女——三妹好。

至于誤喝雞湯的二毛......

劉金蘭低頭，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一個皮小子，諒也沒大出息，身體毀了就毀了吧。

“二嬸，你總看我干啥？”二毛疑惑，突然摸把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沾沾自喜。

“是不是覺得我腦袋亮，不費(fèi)眼，你給元寶也搞個光頭唄?！?/p>

劉金蘭嘴角抽了抽，敷衍，“好，等他大點再說?！?/p>

深夜，萬籟俱靜，隊員們都陷入夢鄉(xiāng)。

嚴(yán)家。

溫寧被吵醒。

她聽見正屋賈淑芬的門被用力拍響，劉金蘭叫嚷的聲音格外痛苦又驚心。

“媽！媽！元寶全身都在發(fā)抖，還口吐白沫，你快起來啊！”

“來了！”賈淑芬動作利索。

“哎喲，咋突然這樣了，走......哎？金蘭，你臉色怎么這么白？你不舒服??？”

劉金蘭不知說了什么，賈淑芬就道。

“造孽啊，咋倒霉事攤一起了，你擱屋里休息，我?guī)г獙毴タ蠢芍邪??！?/p>

“一起去?！?/p>

劉金蘭擔(dān)心兒子，縱使肚子在大量出血，也和賈淑芬一起趕路。

院內(nèi)又恢復(fù)平靜。

溫寧摟緊閨女，望著香噴噴睡在臨時床的二毛，內(nèi)心慶幸不已。

如果不是她機(jī)警，今夜鬧騰起來的，就該是她和二毛！

劉金蘭的心太毒了！

這輩子，活該她再也生不出兩個兒子。

懷里嬰兒動動手腳，小聲嚶嚀，溫寧喂完奶，再摟著她沉沉睡去。

她睡得安穩(wěn)，可劉金蘭、賈淑芬一夜沒睡。

第二天，賈淑芬給溫寧端醪糟紅糖雞蛋來，眼下青黑，直打哈欠。

溫寧問昨晚發(fā)生什么，賈淑芬望一眼二房，壓低聲音。

“元寶不知道吃錯啥玩意，大晚上的發(fā)顫，送去郎中那，哎喲一陣催吐，吐完回來睡著呢?！?/p>

“關(guān)鍵金蘭也不知咋了，她說她流的血比剛生完還多，也躺著，母子倆弱雞得哦，小臉白得跟雪一樣?！?/p>

二毛好奇心重，早跑二房去看過，他疑惑極了。

“奶，元寶催吐咋頭發(fā)催沒了？跟我一樣，嘿，是個光頭了?！?/p>

賈淑芬表情一言難盡，“催吐是用屎催的，頭發(fā)沾上味道大，沒洗頭膏，洗不掉，就剃光了。”

溫寧母子三人：“......”

二毛喃喃，“以后可以說元寶是吃屎長大的了?！?/p>

溫寧趁機(jī)教育兒子，“聽見了吧，不要隨便吃外面的東西，催吐要用......大便，你們想想糟心不糟心?！?/p>

大毛二毛都格外嫌棄，保證不瞎吃。

賈淑芬給二房也送完醪糟紅糖雞蛋后，就回去補(bǔ)覺。

但一整個白天，劉金蘭屋里總是傳出她閨女的哭聲。

大毛看書看不下去，騰地站起來走過去。

沒一會又氣鼓鼓的回來，抱著雙手和溫寧告狀。

“媽媽，二嬸不給賤妹吃奶，我問她為啥，她說元寶這下虛弱了，得多吃點奶，賤妹就少吃點，我不喜歡二嬸了，她就是家屬院里婆婆們說的重男輕女，對不對？”

家屬院都是軍屬，一旦某家出現(xiàn)重男輕女的現(xiàn)象，會頻繁被領(lǐng)導(dǎo)、婦女主任等人談話，他家男人前程也會受限，所以大毛只是聽說，但從未見過。

這次回鄉(xiāng)，他開眼了。

“三歲多的小孩搶幾天的嬰兒奶吃！”

溫寧安撫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放心，媽媽不會重男輕女。”

大毛挑一下眉，“溫寧同志，不重男輕女是做媽媽的基本素質(zhì)，是你該有的素質(zhì)，你不能以此為豪，知道嗎？”

溫寧翻白眼，“媽媽有素質(zhì)，但可以沒教養(yǎng)，你再啰嗦我就打你屁股?！?/p>

“哦。”大毛捂住嘴。

接下來幾天，劉金蘭的閨女沒奶吃，賈淑芬看不下去，熬米湯喂她。

劉金蘭身體狀況不佳，被迫消停，溫寧也放松許多。

月子已坐一半時間，她就想時間快點，能快些帶孩子們回家屬院等嚴(yán)剛。

但每次只要一想到離開，溫寧就感覺有什么事被她忘到腦后。

這天下午，賈淑芬氣洶洶的拎著籃子回來，站院子里就叫叫嚷嚷的罵。

“......殺千刀的賣臭蛋給老娘，黑心子，背時砍腦殼的，咋不早嘎屁了呢，活著浪費(fèi)空氣，死了浪費(fèi)土地......福氣像烏鴉，壽命跟曇花......生孫子沒有屁眼......”

大毛放下書，皺緊眉頭，小臉又極為驚嘆。

似是沒想到還能這么罵人。

突然，他扭頭，“媽媽，你快把妹妹的耳朵捂住，奶的教育不行?！?/p>

溫寧：“......”當(dāng)哥的比當(dāng)媽的操心。

二毛騰騰騰跑進(jìn)來，灌下一大碗水才和媽媽哥哥說奶生氣的原因。

“奶之前買的蛋里夾著臭蛋，她不知道是誰賣給她的，今天回來路上奶說是王老三個癟犢子賣的，她去找人家，人家不認(rèn)，媽媽，癟犢子是什么意思？”

溫寧敷衍，“就是罵人家傻子?！?/p>

二毛眼睛亮晶晶的，“媽媽，奶罵人詞真多，我們帶她回家屬院吧，這樣我就能稱霸家屬院了！”

這一瞬，福至心靈，溫寧突然想起來了！

是了。

上輩子也有買臭蛋這么一回事。

家有兩個坐月子的產(chǎn)婦，還有三個小男孩，每天至少要消耗九個雞蛋。

賈淑芬囤的雞蛋不夠，就在隊里跟人家買。

當(dāng)然，這會不能說買，說的是換。

賈淑芬換到了臭蛋！且經(jīng)過一番排查后，發(fā)現(xiàn)是隊員王三婆家的。

賈淑芬去退，王三婆也不是好相與的，死活不認(rèn)，于是賈淑芬吃了個大.大的悶虧。

若是這樣也罷了，左不過是幾分幾毛錢的事。

可王三婆家的母雞突然死了，她非說是賈淑芬害死的。

雙方各說都有理，頓時鬧騰得滿大隊都來看熱鬧。

賈淑芬罵戰(zhàn)是更厲害，但王三婆一激動，上頭，人直接嗝屁了。

這下可好，別管誰有理，賈淑芬都成了害死人的罪魁禍?zhǔn)祝淮箨犎藛T指指點點，她如遭瘟的母雞，精氣神都直接沒了。

等溫寧坐完月子，賈淑芬跟著一家去家屬院。

直到死，此生再未回過家鄉(xiāng)云豐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