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點眾小說APP
體驗流暢閱讀
第8章
梅家老二家里,遠遠看去雜草叢生,小門小戶的看著就憋屈。
一對年輕的夫妻倚著門站著,悠哉悠哉地嗑瓜子,丈夫還好,就是一般的農(nóng)夫打扮,妻子像是生怕別人看不見她手腕上金燦燦的鐲子一樣,把袖子挽到小臂上。
這妻子叫紅桑,原先可是戲班子出身,容貌清秀可人,說話語氣軟軟糯糯的,整個三酉村大姑娘小媳婦里面拔尖的美貌。
當初為了娶她,梅家老二也是花了好一番心思,又是送錢,又是送糧食,還讓自己兒子天天跟著伺候,原本不同意,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同意了,嫁到了這家來。
“堂哥,嫂子,牛牛怎么亂跑啊?可得看緊一點,萬一這孩子被抓走,你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梅令月把牛牛放到地上招呼道。
他倆沒說話,梅家老二夫妻倆從屋子里出來,牛牛直接撲進梅劉氏懷里。
“你們怎么回事?”
梅家老二一看自己孫子被送回來了,眼睛一瞪,站在門口指著梅令月的鼻子開始罵,“大侄女,牛牛連在你家住一陣子都不行嗎?這么著急給我送回來,怕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吧?”
再一看梅令月身后跟著的姜汝,換了一副明了的表情,“怪不得呢,他是從哪來的?你跟那個賤男人生的野種?還敢?guī)Щ丶襾恚俊?/p>
“二叔,你嘴里最好干凈點,三水流落到咱們村,無處可出,我才收養(yǎng)了他。牛牛又不是爹娘爺爺奶奶都死絕了,干嘛住在我們家?”
梅令月的嘴也是一點不饒人,迎面開始回懟。
“你怎么說話呢?你爹娘才死絕了!”
梅家老二拍著桌子大吼大叫,眼珠子恨不得瞪出來,和牛牛上午的表情如出一轍。
可惜他這話沒有一點威懾力,梅令月姐妹倆的爹娘確實早就死了。
“哎呦呦,牛牛啊,你這腿是怎么了?是不是她們打你了?”梅劉氏接過牛牛,一眼就看到了牛牛腿上的傷痕。
但是蒺藜劃出來的,和人打的痕跡能一樣嗎?
都是種了半輩子地的,這點東西看不出來?
不就是想找個借口訛上她們家嗎?
“對,就是被她們打的,她們還不讓我回家。”牛牛摟著他奶奶的脖子哭喊。
梅巧月聽不下去,反駁道,“你怎么亂說話呢?明明是我們要把你送回來,你不想回?!?/p>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
牛牛撒波打滾,一點道理都不講。
梅令月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小孩子不會撒謊?他們明明很會胡說八道。
而且還會見風(fēng)使舵,知道怎么說對自己最有利。
“好啊你們,竟然敢對牛牛動手!我給你們兩條路,不然我就報官了?!泵芳依隙柭暫堑馈?/p>
“正好我們家地方小,人多,住著擠,你們養(yǎng)著牛牛,供他吃喝,讓他上學(xué),不許出一點岔子,將功折罪;你們要是不會帶孩子,讓我兒子和兒媳婦也住過去,他們來帶。”
梅家老二夫妻倆一對視,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牛牛也興奮地吱哇亂叫。
梅令月姐妹幾人來帶牛牛,說不定他還能多收一份牛牛的束脩。一舉多得啊。
后面的姜汝白眼快翻上天了,還不到晚上呢,做的什么春秋大夢?
這家人的做派,就等于是把想謀奪家產(chǎn)寫在臉上了。
梅家姐妹倆早晚都會嫁出去,那家里不就剩下牛牛,到時候老二一家再搬進去,誰還能說得清楚,宅子到底是誰的?
“那你就報官吧,不管是鬧到里正面前還是縣令面前,我們都不同意?!泵妨钤職獾媚樕珴q紅,聲音都在發(fā)抖,話說得卻很硬氣。
這一家人渾身上下就寫著一行字:那宅子就應(yīng)該屬于他們二房,你們老大家的人,就應(yīng)該替他們二房養(yǎng)孩子。
真是瘋了,一群人連臉都不要了,算計她們婦孺之輩。
“哎?你怎么說話呢,咱們可是一家子,要真是報了官,梅家的名聲還要不要?還有哪戶好人家敢娶你們姐妹?”梅家老二忍不住了,這怎么和自己設(shè)定好的劇本不一樣?
本以為拿報官當噱頭,能逼的她們認下這事,把牛牛帶回去好生照料,誰知道她們竟然直接拒絕了。
梅家世代都是老實人,她們爹更是老實人中的老實人,一句重話不敢說,怎么生出梅令月這么個犟種?
“二哥,二嫂,怎么家里這么熱鬧?。俊泵芳倚」煤鋈怀霈F(xiàn)在門口。
“小姑,你可算來了,他們要把牛牛放到我們家養(yǎng)著。”梅巧月過去拉住梅家小姑的手哭訴。
“什么?二哥二嫂,你們倆都是當爺爺奶奶的人了,怎么還干這種欺負人的事呢?不就是看令月巧月沒了爹娘嗎?”
梅家小姑站過來,把梅令月兩人擋在身后,“有我這個當姑姑的在,就不能眼睜睜地看她們受這份委屈。”
“小妹,你別跟著摻和!”
看到梅家小姑的出現(xiàn),梅老二臉色陰晴不定,更不好看。
“這事兒啊,我必須管,二哥,你絕了這份心思吧。”梅家小姑擼起袖子,一副“和你們杠上了”的樣子。
梅令月心底深深松了一口氣,這就是有人撐腰的感覺嗎?
還好這個家也不是所有人都無可救藥,小姑就正常的很。
“家里地方小?那要不我搬過去,和大堂姐一起???”
院子外面,又來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眉眼和梅令月有三分相像,一身綠色衣裙,不顯眼處還打著補丁,和梅家老二一家子似乎格格不入。
梅令月恍然大悟,“禾月?你怎么回來了?”
在原文中,梅禾月常年在燕都打零工,不經(jīng)?;丶遥@個年代對于女子外出打工是很寬松的,燕都就有很多經(jīng)商的女子,同樣富甲天下。
但是梅禾月非常愛學(xué)習(xí),也很有學(xué)問,可不像她父親那樣是個二把刀,吳王登基之后,她進宮當了女官,似乎和錢嬌嬌也有些往來。
她說要搬到自己家這話,也沒什么別的意思,純屬想和梅家老二夫妻倆劃清界限。
因為他們家,本來也沒她的住處。
多可笑,還沒出嫁呢,家里就已經(jīng)容不下她了。
“堂姐,我要是再不回來,你們不就被這群豺狼撕咬得骨頭渣都不剩?”梅禾月拎著自己的行李,站在梅令月身邊,拉住了梅令月的手。
“你,你個孽障!你竟然辱罵父母!這里輪得到你說話嗎?”
梅家老二氣的不行,誰知道半路會殺出來自己的親生女兒來攪局呢?
梅禾月住到老大家有什么用?后來不也是要嫁出去?
“二哥啊,你別這么生氣,小心給自己氣過去,我嫂子可就要守寡了。哦不對,我嫂子這個性格,恐怕過不了幾天,就得改嫁?!?/p>
小姑這嘴炮威力更大,寥寥幾句話就挑撥了梅家老二夫妻倆的關(guān)系。
“行啊,禾月過來正好,你們家也寬敞了,養(yǎng)的下一個孫子了,依我看,今天這事就這樣吧?!?/p>
梅令月說道。
她更愿意接納禾月,雖然知道,禾月過來只是個幌子。
“什么就這樣了?你必須養(yǎng)牛牛,不然咱們就去找縣令說道說道!”梅家老二喊的臉紅脖子粗。
梅劉氏更是如此,上來要拉梅禾月,“有你什么事?趕緊給我過來,別給家里添亂?!?/p>
“你給我放手!我不是當初任憑你們打罵,被你們罰一天都不能吃飯的小丫頭了!”
直到今天,她都清楚地記得,那天自己被罰餓肚子的時候,他們給大哥吃了羊肉。
梅禾月甩開母親的手,語氣堅定。
“哪有?哪有的事?你這丫頭怎么胡亂說話呢?”
梅劉氏開始裝傻。
她就不信,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說幾句軟話還不就坡下驢?還真敢跟他們對著干?
“我是不是亂說的,你們心里清楚,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那我走好了。”梅禾月眼眶濕潤,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她別過頭去,不再看這對偏心偏到天上的父母。
“禾月,別哭了,咱們回家,走?!?/p>
梅令月拉著自己才十三歲的小堂妹,就要出門。
門外又來了個小孩子,“梅先生!梅先生!你快去看看吧,咱們村私塾來了個新先生,里正說,讓你在家里休養(yǎng),別去教書了?!?/p>
“什么?”
這番話落在梅家老二耳朵里,無異于晴天霹靂。
自己做的好好的,怎么就換人了呢?
“新先生是誰?叫什么名字?”
“叫,叫什么來著?!毙『⒆酉肓讼?,“應(yīng)該是沈倫沈先生,里正說沈先生是舉人,特別厲害,舉人是什么?”
看著十分堅定的梅禾月,又聽著小孩子的話,梅家老二心臟忽然一陣劇痛,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這么輕易,他就不是教書先生了,可是家里也沒什么田,大兒子兩口子啥都不會,天天游手好閑,總不能讓兒媳婦出去唱戲賺錢吧,他們梅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那沈倫竟然是個舉人,到底是什么來歷,堂堂一個舉人,來搶這么個小破村教書先生的位置干什么,他真缺這么點束脩錢不成?
不行,自己得去找孫里正說道說道,自己帶了那么多三酉村的孩子,他憑什么這么輕易就把自己弄下來。
梅家老二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毫不在意滿手的灰塵石子,“我要去找孫里正,我要去找孫里正說說這事去?!?/p>
“官人,官人,你怎么了,你可不能嚇唬我啊?!?/p>
梅劉氏趕緊攙扶著她家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的官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至于他倆那大兒子大兒媳,像個人機一樣,依舊倚著門框嗑瓜子,悠閑自在,好像沒了活路的不是他們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