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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第一次遠赴千里......無數(shù)個第一次。
綠皮火車“哐當哐當”的顛簸了兩天兩夜,我來到了祖國腹地,荊楚省。
這是一個群山環(huán)繞的軍營。
山,我見得多了,家鄉(xiāng)就有連綿不絕的山。
但卻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樹!
剛來到部隊,一切都是陌生的,于是一群新兵自發(fā)的組成各個小團體。
而我卻被排斥在外,因為他們聊的事物我都沒見過。
諸如iPhone4、iPad、I9000,又或者是IOS系統(tǒng)和Android系統(tǒng)......
不用說見過,聽都沒聽說過。
第一次班務會上,班長讓我們作自我介紹,并說一說從軍的目的和理由。
最后一個輪到我,我努力壓抑下心中的緊張,盡量讓我的普通話標準一點。
——“我叫黃東新,來自甘隴省的一個貧窮農(nóng)村。離家時,我們老支書對我說,能提干上軍校最好,實在不行就轉(zhuǎn)士官,爭取留隊......”
話還沒說完,全班一場爆笑:“哈哈哈,老支書、上軍校、轉(zhuǎn)士官......”
我瞬間漲紅了臉,班長一聲爆喝,這才止住全班的嘲笑。
從剛?cè)氩筷犉?,我就陷入無休止的自卑。
訓練上也是跟不上趟,每每到了連隊會操,我都是拖后腿的一個。
又一次連隊會操,我因為緊張,在“向后轉(zhuǎn)”的時候差點摔倒。
下了訓練場,班長還沒說什么,同班戰(zhàn)友卻怕打著我的肩膀調(diào)笑起來:“黃東新啊,就你這水平,怎么上軍校、轉(zhuǎn)士官啊?”
我知道我又丟人現(xiàn)眼了,自卑,讓我無法反駁。
哪知對方不依不饒:“我看啊,你要辜負你的老支書期待了,哈哈哈......”
我瞬間火起:“你說什么?”
對方立時心虛起來:“不就是你的老支書嗎,你看你,開不起玩笑......”
我記得剛來的時候,班長特意強調(diào)過“開玩笑”的問題。
兩個人都覺得好笑,才是“開玩笑”。
一個人覺得好笑,另一個人卻感覺被冒犯,這是“嘲笑”。
自卑,相伴而來的就是可憐的自尊,我再也不想壓抑怒火了。
我一拳砸過去,送給對方一個烏眼青。
而對方?jīng)]意識到,我一個唯唯諾諾的農(nóng)村兵竟然敢出手打人,反應過來之后和我扭打到一起。
可是,他的個子沒我高、力氣沒我大,在我人生中第一次打架中,竟然穩(wěn)占上風。
那一天,我和嘲笑我的新兵一起,在班長的床邊“蹲姿定型”了兩個小時。
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再有人敢嘲笑我,我依舊會揍得他滿地找牙。
日子就這樣過著,我越來越?jīng)]信心,看來我要兩年義務兵滾蛋了。
在部隊過完第一個春節(jié),按照訓練計劃,連隊開始進行投彈訓練。
看到同班戰(zhàn)友的投彈距離在30米的及格線上打晃晃,我心說,有這么難嗎?
我隨手抓起木柄手榴彈的鐵質(zhì)彈體,掄圓了膀子扔出去。
遠處負責測量的老兵愣了一下,因為他的卷尺都還沒有拉到那么遠。
隊列外邊傳來一聲欣喜地大叫:“誰?這是誰扔的?”
隊列如潮水般散開,把我顯現(xiàn)出來,也把出聲的人顯現(xiàn)出來,是新兵連長。
連長欣喜地跑過來:“黃東新,再投一次?!?/p>
我頓時局促起來,抓起手榴彈的時候,連長不停地糾正我的動作:“要握木質(zhì)握把,注意引彈、轉(zhuǎn)體、出手動作......”
我只能別扭的按照要求投了一次,雖然遠遠超過及格線,但是相比于剛才的一投,相差甚遠。
連長納悶地問:“你剛才是怎么投的?”
我緊張地解釋不清楚,索性比劃起來:“這樣投不得勁兒......”
連長索性不去理會動作要領,還學著我的方言說:“行,再投一次,怎么得勁兒怎么來!”
連長應該沒有生氣,我復再抓住手榴彈的鐵質(zhì)彈體,反正什么動作要領也沒記清,掄圓了膀子就是使力氣。
在戰(zhàn)友們的驚呼聲中,手榴彈在半空中劃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掠過表示距離的一長溜小紅旗。
遠處的老兵大喊:“71米!”
連長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講一下,怎么做到的?”
我用蚊子哼哼的聲音說:“小時候在家放羊,就是靠著扔石頭圈羊的,我甚至能把石頭準確的砸到頭羊的羊角上。”
——“好小子!”
連長突然一聲大喝,轉(zhuǎn)頭向我的班長說:“好好培養(yǎng),這就是手榴彈投擲訓練標兵,最起碼一個嘉獎,我再申請一個三等功試試?!?/p>
班長也適時的替我說話:“黃東新雖然隊列訓練稍差,但是體能格外的好,沖個山頭連氣都不帶喘的?!?/p>
沖個山頭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時候,上學放學都是翻越十幾里的山路。
更別提去趟縣城,為了省錢不坐公共汽車,幾十里的山路都靠腳底板磨過去。
咱農(nóng)村人別的本事沒有,但是自小干農(nóng)活,身上攢著一股子力氣!
連長臉上的笑容更深刻了:“下連跟我走!”
隨后自顧自的嘟囔:“這么好的體格子,不當機槍手可惜了,先從機槍副射手干起。”
(注:機槍比較沉重,機槍手通常也是人高馬大的,體格小的人扛不動,比如《士兵突擊》的伍六一就是機槍手。)
第一次被認可,此后的訓練一天一個新臺階。
連長還告誡我,我的身體協(xié)調(diào)性沒有問題,隊列訓練更沒有什么蹊蹺梁子!
只要大膽做動作,不要緊張,更不要害怕出錯,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好兵。
于是,我又收獲了自信,稍差的隊列動作也迎頭趕上去。
在一群戰(zhàn)友羨慕的眼神中,我是以“新訓標兵”的身份下連的,外加一個三等功。
我記起老支書的話——“縣武裝部會敲鑼打鼓的把我立功受獎的喜報送到家”,于是急忙去找連長詢問。
連長像看傻小子一樣看著我:“敲鑼打鼓,必須是敲鑼打鼓!”
下連之后,我當仁不讓的成為連隊的“尖子兵”。
兩年義務期滿,順理成章的轉(zhuǎn)士官,并擔任一班班長、機槍手。
我的機槍射術在整個空降兵集團軍里都拔尖,我還能壓著重機槍,把射界穩(wěn)穩(wěn)地打成一條線。
立功受獎無數(shù),村子里敲鑼打鼓的次數(shù)也多起來,喜報貼滿了老家的整面墻壁。
可惜,因為我的初中學歷,提干上軍校的事永遠都落不到我頭上。
眨眼間,我已經(jīng)當兵第八個年頭了。
感謝部隊對我的培養(yǎng),我再也不是話都說不利索的農(nóng)村娃。
這天,我聽聞雷神突擊隊在全空降兵集團軍選拔特種兵的消息,急忙跑進營部。
面對老連長,現(xiàn)在的營長,我堅決地說:“老連長,我想?yún)⒓犹胤N兵選拔!”
老連長說:“兵當老了,好好的老連隊日子不過,去什么勞什子雷神突擊隊?”
老連長多少有些私心,這可以理解,他不想失去一個次次比武都能拿獎的尖子兵。
我懇求道:“咱們當兵的,選擇的機會不多,我想更進一步的留在部隊,我的家鄉(xiāng)太窮了?!?/p>
我倒不是想賴在部隊不走,而是服役滿十年,退伍就會分配工作。
士官,二期轉(zhuǎn)三期是道坎兒,我已經(jīng)服役八年了。
在基層部隊名額有限,可是在雷神突擊隊這種全軍重點建設的部隊,晉級士官就跟玩兒一樣。
老連長嘆了一口氣,在我的申請書上簽了字。
煉獄般的“雷神”選訓隊,我咬牙生扛,在高淘汰率下,我終于佩戴上了“雷神突擊隊”的臂章。
這下,晉級士官,又穩(wěn)了。
作為一個老士官,其實待遇和軍官相差無幾了,甚至還遠遠超過初級軍官。
就是不知道,我算不算是老支書口中的“混出一個人樣來”。
歷經(jīng)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扛上了兩道粗折杠和雙槍軍銜,一級上士。
我聽說,一個戰(zhàn)士提干的軍校生學成歸來,要擔任我的新隊長。
士兵就是士兵,軍官就是軍官,好歹要給新隊長留個好印象。
宿舍門打開,一個年輕的少尉軍官走進來,我急忙起立敬禮:“隊長好,我是機槍手黃東新,呼號煙鬼?!?/p>
少尉卻沒有還禮,快步走到我面前,用力地把我敬禮的手按下去。
緊接著,又把一支煙塞到我的嘴角。
少尉一臉真誠的笑容:“分配職務的時候,我聽軍務科的人說,咱們這個小隊有一個老班長,我立馬就來了?!?/p>
——“黃班長不用客氣,我叫陳嚴,你叫我小陳就行!”
——“你就是小隊的老大哥,以后有啥看不過眼的事情,你直接批評我?!?/p>
尊敬是相互的,給我臉了,我還能給臉不要臉?
陳嚴張口閉口的“黃班長”叫的熱乎,我如果一口一個“小陳”的叫,那我這十幾年的兵可就白當了。
我笑著保證:“以后在訓練、生活和任務中,陳隊長盡管吩咐,我絕無二話。”
自此,我又在陳嚴的夜鸮小隊里繼續(xù)服役,歷經(jīng)多次戰(zhàn)斗,陳嚴總會把所有戰(zhàn)友活著帶回來。
我放心的把后背交給陳嚴,陳嚴也極為信賴我的機槍火力。
陳嚴還給過我極高的評價:“黃班長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泰山一般的穩(wěn)重踏實?!?/p>
不過我年齡大了,跟著小隊里的一群小年輕,體能開始慢慢吃力,受過傷的腰也越來越疼。
上次我回家探親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扶貧干部進駐到我們村莊,還對我伸出了橄欖枝:
——邀請我退伍后去扶貧部門工作。
老支書奔波了一輩子,卻未能改變家鄉(xiāng)的貧窮面貌。
現(xiàn)在,國家有了扶貧政策,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
因此我準備,在這次士官服役期滿的時候申請退伍。
回到我那貧窮的家鄉(xiāng),繼續(xù)完成老支書未盡的事情。
......
——我叫黃東新,呼號“煙鬼”。
——我是空降兵,來自雷神突擊隊。
——我要在陳嚴的帶領下,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