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做好菜，二人一同來到衛(wèi)生所。

進(jìn)病房之前，舒玉芝調(diào)整了一下狀態(tài)，笑容滿面地進(jìn)去：“念念，你看看這是誰來了？”

念念眨巴眨巴眼睛，看見舒玉芝身邊的人時(shí)，眼底立刻迸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亮：“爸爸！”

周明宇唇角露出幾分溫和的笑，大手揉了揉念念毛茸茸的小腦袋：“爸爸前兩天忙，沒能來看你，這一得空馬上就來了?！?/p>

舒玉芝心中嗤笑。

面對(duì)女兒，撒謊撒得真是面不改色。

可念念高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十分懂事地拉著周明宇在她床邊坐下：“念念知道，爸爸最近辛苦了，要坐著?！?/p>

說著，她又拉舒玉芝，仰起小臉兒甜甜地笑：“媽媽也要坐著。”

看著那懂事又甜蜜的笑容，舒玉芝心軟得一塌糊涂，依著她的意思坐在周明宇旁邊了。

兩個(gè)人這幾天難得和諧，陪著念念吃了晚飯，一句嘴也沒有吵，一派和樂融融。

念念高興得直笑，還把周明宇送的電動(dòng)小車拿出來了：“爸爸，我會(huì)玩這個(gè)了，我玩給你看！”

可話音剛落，病房門忽然“砰”一聲被撞開了。

梁瓊蘭焦急的聲音傳來。

“玉芝姐，對(duì)不住對(duì)不住，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會(huì)來吵你們的，只是平兒他有點(diǎn)不舒服，一直哭著念著想讓明宇哥過去陪他！”

屋內(nèi)和樂的氛圍倏然僵住。

周明宇聽了這話，皺著眉二話不說就站起來往外走：“怎么回事？平兒哪里不舒服？”

梁瓊蘭眼底含淚，卻咬著唇倔強(qiáng)地沒有讓淚掉下來：“不知道怎么的，他從今天下午開始就發(fā)燒，到現(xiàn)在還迷迷糊糊地睡著哭著叫你?！?/p>

二人邊說著邊往外走。

念念臉上高興的笑容僵住，拿著玩具的小手也停頓在半空，慢慢耷拉下了耳朵，

“爸爸，你不是說今天特意把時(shí)間留出來陪我嗎？”

稚嫩的聲音帶著明晃晃的失落和疑問。

可周明宇腳步一頓，皺著眉回頭教育：“念念，建平哥哥是生病了，我過去看看，你是個(gè)大孩子了，怎么能這么不懂事？”

可是、念念也生病了啊。

念念沒能說出這句話，抿著嘴無措地坐在床上。

舒玉芝看著女兒忍著委屈低著頭的神色，眼眶霎時(shí)紅了，火氣與憤懣再也忍不住。

“半個(gè)月才來看念念一次，念念沒說你不負(fù)責(zé)，怎么你還說上念念不懂事了？”

舒玉芝“哈”地一聲笑，一雙清凌凌的眼睛毫不客氣地盯著周明宇，滿是嘲諷。

梁瓊蘭咬著唇上前半步，小臉兒蒼白，眼淚在眼底包著。

“玉芝姐姐，我知道我對(duì)不住你，只是平兒年紀(jì)還小，又打小沒了爹，可男娃不比女娃，女娃有媽媽的陪伴就夠了，可男娃沒有爹的陪伴怎么行？明宇哥可憐平兒，才常常陪著他。”

“今天也實(shí)在是情況緊急，我才過來的，你要打我罵我我都受著，但請(qǐng)玉芝姐不要介意，可憐可憐我的兒子吧！”

邊說著，一滴清淚從她臉龐滑落，纖薄的纖薄邊搖搖欲墜，像是受不住隨時(shí)要倒過去似的。

周明宇就皺起眉頭，扶住她的肩頭，回頭斥責(zé)：“舒玉芝，你不要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又是無理取鬧。

舒玉芝心頭冷笑。

念念卻見不得他們說媽媽，忍著淚瞪圓了眼睛護(hù)著媽媽，滿眼倔強(qiáng)地看著周明宇。

“媽媽沒有無理取鬧，爸爸壞、念念討厭這樣的爸爸！”

看著如此想念父親，卻又如此維護(hù)自己的女兒，舒玉芝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深吸一口氣，抱住女兒冷聲道。

“是啊，梁瓊蘭母子可憐，既然這么可憐，那你們就趕緊過去吧，免得耽誤了救治那孩子的良機(jī)。”

這聲音不冷不熱，地，但話聽著卻讓人覺得有些刺耳。

周明宇二人都皺了皺眉，但想著孩子那邊比較要緊，到底沒再跟她逞口舌，轉(zhuǎn)身匆匆走了。

等人都走了，念念才卸下所有的倔強(qiáng)，整個(gè)人都焉巴巴地，聲音也帶了些哭腔。

“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念念？更喜歡梁阿姨的兒子啊?！?/p>

孩子的心性向來是最靈透的，更別說念念這種自幼缺愛的孩子，舒玉芝心疼得心里都一抽一抽地，臉上卻只能露出責(zé)備。

“傻孩子，這是什么話，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兒，他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只是你梁阿姨一個(gè)人，她兒子沒有爸爸，你爸爸可憐他們而已。”

念念歪著頭想了想，隨后重重點(diǎn)頭：“我知道了，梁阿姨他們確實(shí)很可憐?！?/p>

舒玉芝安慰了兩句，才抱著她邊晃邊道：“過兩天媽媽就帶你去北平，你想去北平嗎？”

提起這個(gè)，念念眼睛亮了亮：“長(zhǎng)城和皇宮是不是都在北平呀！”

舒玉芝笑著點(diǎn)頭：“是呀，咱們過去了，把病治好了，念念想去哪兒玩媽媽都帶你去?！?/p>

念念也嘿嘿地笑起來，高興道：“好！”

“念念要去北平，等病好了，以后爸爸陪不了我，我就可以去陪爸爸了！”

可舒玉芝笑容僵了僵，忍著心酸揉了揉她的頭，醞釀半天才小心地開口。

“念念，如果去了北平以后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你還愿意跟媽媽一起去嗎？”

說著，她覺得自己措辭組織得不太好，又連忙找補(bǔ)：“我的意思是，北平很遠(yuǎn)，念念治病要很久，爸爸的鋼鐵廠在這邊，不能跟我們一起去......”

念念怔愣了一下，又想了一會(huì)，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眶竟然都有些濕，潤(rùn)了。

可她仰起小臉兒，朝舒玉芝綻開一個(gè)大大的笑容。

“當(dāng)然要去，媽媽去哪兒念念就去哪兒，念念要把病治好了，跟媽媽永遠(yuǎn)在一起！”

可她臉上露出笑容，眼淚卻忍不住往下砸，掉下來一顆、兩顆。

舒玉芝心里陣陣抽疼，只覺心疼不已。

在醫(yī)院待了這么久，梁瓊蘭母子也在醫(yī)院待了這么久，周圍人多口雜的，恐怕念念早就知道他們母子的存在，知道周明宇每天都來看他們，更明白她的意思。

可念念慌張地低頭，用手背狼狽地擦眼淚：“媽媽別傷心，念念就是被迷了眼睛，擦一擦就好了、擦一擦就好了?！?/p>

舒玉芝再也忍不住，一把抱緊念念，眼淚無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