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看一眼楊四德，忽然反應(yīng)過來。

楊四德這么大歲數(shù)，肯定知道哪位童生教得更好，與其悶頭苦想，不如問他。

“族老，您見多識廣，您覺得我跟著哪位童生學(xué)習(xí)更好？”

連喝好幾口高粱酒的楊四德，眼神有些飄忽。

他打個酒嗝，慢慢悠悠地說：

“你要真想在一年之內(nèi)念出個眉目，那不能在咱們村上學(xué)?！?/p>

“在咱們村北邊五里，有個四方村?！?/p>

“他們村里有個姓周的童生，學(xué)問深，教得好?！?/p>

“只是這周童生脾氣古怪，收學(xué)生全憑心情，你就算去拜他，他也未必收你?！?/p>

楊云眼睛一亮，既然是楊族老特意點出的人，肯定差不了。

想到這里，楊云起身沖著楊四德深深一禮，謝過他的指點之恩，興沖沖地回家去。

陽光下，楊四德拿著酒葫蘆又抿一口，自言自語地說：

“這小子是有幾分機靈勁......”

回到家里，楊云把周童生的事，跟姜梅說一遍。

姜梅聽完，有些擔(dān)心地問：

“既然族老說周童生脾氣古怪，萬一你要是不能拜他為師怎么辦？”

兒子去找外村童生拜師，要是周童生不收，村里的幾個童生肯定也不會收他。

楊云心中卻沒有絲毫擔(dān)心，只是笑著對姜梅說：“娘，不用擔(dān)心，只要咱們心誠，一定能順利拜周童生為師?！?/p>

見兒子這么有把握，姜梅眼中的憂色仍未褪去，主動提議說：“明天咱們?nèi)ヒ惶丝h城吧，你要拜師，沒有拜師禮不成。”

母子說話間，天色已晚。

楊云找些新稻草鋪在炕上，準(zhǔn)備休息。

只是睡慣前世綿軟床墊的楊云，陡然躺到硬邦邦的土炕上，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

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后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楊云和姜梅吃過飯，帶上姜梅織的布，搭同村人的牛車，來到縣城。

相比青山村，縣城熱鬧不少，街上有不少小販擺攤。

酒樓的伙計站在門口熱情招呼客人，讓楊云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姜梅看著楊云東瞧瞧西看看的新奇樣子，不由生出幾分心疼。

十八年，她這個當(dāng)娘的，卻是第一次陪兒子逛街。

她的眼中泛起幾分憐愛，笑著對楊云說：“云兒，你想買什么？娘給你買?！?/p>

盡管家里用錢的地方很多，但姜梅還是決定給楊云買些東西，盡一次母親的責(zé)任。

每個攤位上的東西，楊云都會拿起來看看，可他只是新奇，不是真想要。

見到姜梅要把他看過的一個猴子面具買下。

楊云連忙攔住他，笑著搖搖頭說：“娘，我都多大了，還戴面具，您不用給我買。”

姜梅將面具放下，跟著楊云繼續(xù)逛，最后硬是買一把半個指頭長短，桃木做成的寶劍。

她親手給楊云戴上，小心地將寶劍放到衣服里面，口中叮囑說：“老板說，這個寶劍戴在身上能辟邪?！?/p>

“以后不管干什么，都不要摘下來，它能保護你，干什么都順順利利的?！?/p>

楊云知道，這是小販推銷的話術(shù)。

但他仍舊笑著點頭，決定以后不摘這把桃木劍。

桃木劍不會保佑他，但娘的愛會。

兩人在街上逛一盞茶時間。

姜梅帶著楊云來到一家名叫福興的布莊，小心地邁步進(jìn)去，輕聲問：“請問，你們這里收布料嗎？”

布莊伙計臉上的笑容頃刻間下去一半，懶洋洋地點點頭，“收，按布料的好壞定價?！?/p>

姜梅讓楊云把背著的兩匹布都放在柜臺上，臉上帶著幾分期待問：“小哥，你看這匹布，你能出多少錢？”

伙計懶洋洋地將布拉開，一邊看一邊用手摸。

沒多久，他的臉色變得認(rèn)真起來。

繼續(xù)摸幾尺，伙計驚訝地看著姜梅，小心地說：

“大嫂，您這布我定不了價，得叫我們掌柜過來?！?/p>

姜梅自無不可，伙計一溜小跑去后堂，將掌柜叫出來。

福興布莊的掌柜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上唇留著兩撇小胡子。

他出來，先是沖著姜梅拱拱手，十分客氣地說：“大嫂久等，這是您要賣的布吧。”

掌柜抓起布料的一角，仔細(xì)揉搓，又使勁拽幾下，最后搖著頭將布料放下，滿臉惋惜之色。

“如果這布是用上等的長絨新棉織成，憑您的手藝，一尺能賣到五十文錢?！?/p>

“可惜您用的是陳棉，一尺的價格只能給您二十文。您覺得怎么樣？”

姜梅算一下，這一匹布有十丈，按二十文一尺算，能賣二兩銀子，價格不算低，立刻點頭。

“這個價格挺合適的，掌柜，這兩匹布我都賣了！”

趁著掌柜驗貨的工夫，姜梅在心中算了筆賬。

她辛苦一點，每天織八個時辰，能織出四尺左右，一個月是十二丈，總共能賣二兩四錢銀子。

這些銀子，應(yīng)該夠楊云讀書。

“兩匹布，總共四兩銀子?！?/p>

掌柜驗完貨，十分痛快地將銀子給姜梅，順便招呼著說：“以后您要是還有布料，到我這來，保證給您全縣最高價?！?/p>

姜梅織出來的布柔軟細(xì)膩，彈性適中，根本不愁銷路，掌柜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

想到以后要供楊云讀書，姜梅沖著掌柜點頭，“多謝掌柜關(guān)照?！?/p>

在姜梅和楊云準(zhǔn)備離開布莊的時候，老板忽然抬手叫住兩人。

“大嫂留步。我看您身上這件衣服，好像不是咱們縣城有的樣式，是您做的吧？”

福興布莊是縣城最大的布莊，如果真有新的成衣樣式，掌柜不可能不知道。

姜梅微微點頭，不卑不亢地看著掌柜問：“確實是我做的，不知掌柜問這個干什么？”

一般百姓為省錢，都是買布料回去做衣服，做鞋襪。

有錢有勢的富戶，家里會養(yǎng)幾位繡娘，按照府上人的身形，量體裁衣。

掌柜沒說話，只是仔細(xì)打量著姜梅身上的衣服，甚至圍著她轉(zhuǎn)好幾圈，口中嘖嘖出聲。

楊云以為掌柜心懷不軌之意，邁步上前，將姜梅擋在身后，冷冷地盯著他說：“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