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

陸欣妍躺在床上，神情萎靡。

她落了水，一冷一熱好像受了風(fēng)寒。

“二小姐，我給您熬了姜湯，您起來喝點在睡吧。”丫環(huán)風(fēng)輕小聲勸著，手里端著碗看向自家主子。

陸欣妍揉著如被針刺的腦袋起身接過碗，仰頭喝光。

風(fēng)輕忙將蜜餞遞進主子嘴里。

嘴里甜膩的口感讓陸欣妍皺眉，：“我不喜歡這個味道，太甜，下次換一種?！?/p>

風(fēng)輕點頭應(yīng)是，府里只有三小姐喜甜，這蜜餞是大房那邊送來的。

躊躇半晌，風(fēng)輕鼓起勇氣問：“小姐，您為何一定要嫁給袁公子呢？以您在京中的才名，明明可以高嫁做正頭娘子的。”

陸欣妍臉色微變，起身怒斥：“住口！敢妄議主子，我平時太過縱著你了！”

知道自己說錯話，風(fēng)輕連忙跪地認(rèn)錯：“小姐息怒，奴婢不敢亂說話了?！?/p>

喘勻氣，陸欣妍重新坐回床上，她知道這丫頭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語氣軟了些：“風(fēng)輕，這話如果被母親知道，就是我也救不了你?！?/p>

風(fēng)輕想起二夫人的手段打了個哆嗦，連連磕頭：“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p>

“你先下去吧?！?/p>

看著風(fēng)輕誠惶誠恐的離開，陸欣妍心里苦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哪里有什么其他選擇。

當(dāng)年那個清風(fēng)霽月少年早已離開京城，想必也早已將她忘了。

那樣高高在上的存在，也不是她可以肖想的。

國公府二公子是她現(xiàn)如今能攀上最好的選擇。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是嗎？

三妹妹還是太天真，等以后嘗到了人間疾苦，會明白她的不得已。

“二小姐，老夫人讓您去主院一趟。”門外響起丫環(huán)的聲音。

陸欣妍沒敢耽擱，換好衣裙急匆匆趕去老夫人院子。

一路上，風(fēng)輕都在懊惱自己剛才多話，如果二夫人知道她敢攛掇小姐插手婚事，就算不將她發(fā)賣，也得揭下她一層皮。

看到身邊大丫環(huán)滿臉心有余悸的樣子，陸欣妍安慰：“屋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會有人聽到的，以后你記得謹(jǐn)言慎行才是?！?/p>

風(fēng)輕惶恐應(yīng)是。

到了主院，風(fēng)輕守在外面，陸欣妍剛推開雕花槅扇門，迎面一個茶盞朝她砸來。

茶盞貼著面頰險險擦過，沒砸傷，但滾燙的茶水濺在臉上。

陸欣妍不敢喊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拜見祖母、母親?！?/p>

扔完茶盞的老夫人面無表情，眼神冰冷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女沒有開口說話。

“死丫頭，你跟陸寶姝說了什么？之前交代你的事是不是全忘了？

還不快將事情跟你祖母說個清楚！”姚氏剛挨完罵，看到女兒過來，心里憋悶全朝她發(fā)泄過去。

茶水順著陸欣妍臉頰滴落，陸欣妍不敢擦，也不敢抬頭，只是身側(cè)手指緊攥成拳。

她將剛剛在海棠院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祖母，我沒想到三妹妹會突然闖進來。”

她委屈道：“袁二公子看似向著我說話，可并不能撼動三妹妹在他心里的位置，那種時候我也只能以退為進?！?/p>

老夫人看她的目光帶著審視，目光里沒有慈愛，好似看一件待價而沽的物件。

“你覺得國公府二公子對你怎么樣？”老夫人盯著孫女心里不停盤算著。

陸欣妍這幾年名聲在外，被那些文人追捧的有些飄了。

如果不看她身上氣質(zhì)脫俗，單論長相，陸寶姝能甩她一條街。

她也不是只有這一個能用的孫女，二兒子家還有兩個庶女。

陸欣妍被頭頂毒蛇般的視線盯得心里緊張，手心冒汗。

“祖母，如果不是三妹妹突然出現(xiàn)，我肯定能說動袁公子答應(yīng)一同娶我進門?！?/p>

不提以往詩會時她的表現(xiàn)，早就讓袁景熙青睞有加。

每次袁景熙來府里，祖母都會在三妹妹來之前，安排他倆先偶遇，陸欣妍不相信他對她半點想法都沒有。

男人都是喜歡偷腥的，就像她父親。

門外婆子扣門進來：“老夫人，國公府二公子讓小廝送來兩份蜜仁糕，一份給三小姐，還有一份是給二小姐壓驚的?！?/p>

陸欣妍猛的抬頭，看到祖母寒霜般的面容緩和了一些，心頭懸起的大石跟著落了地。

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按祖母意思想辦法嫁進國公府，指不定會被嫁給哪個老男人做填房。

讓婆子將蜜仁糕送一份去聽玉軒。

姚氏將剩下的錦盒接過，笑著打趣：“這千味樓的蜜仁糕哪怕是讓下人起早去排隊也不一定買得到，還是我們欣妍有本事。”

將點心盒子打開，拿了一塊蜜棗糕放進嘴里，贊道：“口感綿密，甜而不膩，母親您嘗嘗?！?/p>

變臉的速度極快，好像剛才罵人的不是她一樣。

老夫人冷哼一聲：“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好歹你現(xiàn)在也管著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瞧你那眼皮子淺的樣，不成體統(tǒng)?！?/p>

姚氏毫不在意，這樣的話她聽多了，笑嘻嘻地將糕點親自遞了過去。

千味樓出品的糕點專供達官顯貴，價格貴的離譜，就這么小小一盒就要十兩銀子。

姚氏倒不是買不起，但如果這事傳到老夫人耳朵里，她免不得又要挨訓(xùn)。

老夫人牙口不好，只吃了一個。

剩下的由姚氏交給丫環(huán)：“拿去清舟房間讓他也嘗嘗。”

老婦人由著丫環(huán)將錦盒帶了出去。

陸欣妍低頭不語，內(nèi)心毫無波瀾，她早知道母親心里只有弟弟，而她不過是能給他們帶來既得利益的物件。

“二丫頭，剛才陸寶姝過來不僅說你不愿嫁到國公府，還說將你住的海棠院要回去?！?/p>

陸欣妍心頭一凜，她知道陸寶姝生氣了，沒想到連海棠院也不想讓她住。

剛剛她都下跪發(fā)誓了，陸寶姝怎么這么小氣揪著此事不放？

看到她輕咬嘴唇一副不甘怨恨的樣子，老夫人眼皮微斂：“你回去就開始絕食吧，什么時候陸寶姝松口你什么時候在吃東西?！?/p>

“姚氏，你交代下去，哪個不長眼的敢給她送吃食，就直接發(fā)賣了?！甭曇衾飵е还擅C殺之意。

陸欣妍不敢置信的看著老夫人，見她臉上態(tài)度堅決，她感覺渾身力氣被抽空，無力的跪坐在地上。

祖母這是讓她用命逼迫陸寶姝妥協(xié)啊。

回頭望向母親，眼神帶著希冀，她希望姚氏念在母女情份上能幫她求求情。

辦法那么多，為什么要出此下策。

姚氏不看女兒，垂下眼皮，施禮應(yīng)是。

明明早已經(jīng)沒有期望，這一刻陸欣妍還是覺得心臟抽疼。

老夫人不管陸欣妍什么心思，既然投胎成了她的孫女，享受了陸府的富貴，就要有為他們一家犧牲的準(zhǔn)備。

“我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將劉嬤嬤打二十板子，送到莊子上去！”

陸欣妍心又是一顫，劉嬤嬤雖然不是老夫人的貼身嬤嬤，也跟了老夫人三十多年了，如今因為這一點小事，說送走就送走。

可見何其涼薄！

等陸欣妍走后，老夫人繼續(xù)吩咐：“將二小姐落水，被國公府二公子抱上岸的事添油加醋的給我傳出去！”

陸家必須有一個能讓她拿捏住的孫女嫁進國公府。

回去的路上，風(fēng)輕扶著神思恍惚的主子，心疼道：“二小姐，奴婢去前院找二老爺吧，他那么疼您，如果知道這事，肯定會為您求情的?！?/p>

陸欣妍搖頭，風(fēng)輕心性太過單純，父親疼她，是建立在她有用的前提下。

今天這一切就算不是父親授意，也絕對脫不了關(guān)系。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海棠院。

遠遠的就看見一群人站在院外，層層疊疊的人大聲叫嚷著。

“你們這群人不好好當(dāng)職都在門外站著是想干什么？”風(fēng)輕離了老遠就大聲呵斥著。

大丫環(huán)云白看到她們眼神一亮，直接沖了過來：“小姐不好了，孫管事帶人過來，說讓您搬出海棠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