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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怎么了怎么了?”
段曉云端著開水焦急忙慌地走出來,滾水撒了一手也不覺得疼。
她看見掉在地上的照片,頓時臉色煞白,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晴晴,地上涼,你先起來。”
“這照片上的人為什么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曉云,這是你家的照片嗎?”
王晴覺得有些頭暈炫目,她被段曉云拉起來的時候才看見段曉云的手被燙傷了。
“你的手!”
“我沒事,不疼的。”
段曉云拉著王晴坐下,又撿起地上的照片輕輕地摩挲著那張花了的臉。
“本來是想等忌日那天再告訴你的,可惜被你提前發(fā)現(xiàn)了。”
“忌日?什么忌日?”王晴皺著眉頭,心頭咯噔一下。
段曉云柔情苦怨的雙眼含著淚,癡癡地望著王晴,問道:“月姑,你真的忘了我嗎?”
“曉云,你別嚇我?!蓖跚缫呀?jīng)被嚇得魂不附體。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個字,跑!
她猛地推開段曉云,撒了丫子往門外跑,繡花披肩也掉在了地上。
段曉云看著王晴跑遠(yuǎn)的身影,一滴淚滾落臉頰。
“當(dāng)年,你也是這么拋下我的。”
王晴尖叫著瘋跑了出去,可百嶺寨里沒有一個人回應(yīng)她。
她發(fā)瘋似的往前跑,忽然腳底一滑摔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回到了那間屋子。
手和腳都被綁在了柱子上,身上還披著那件繡花披肩。
段曉云面無表情地給王晴的額頭擦藥,發(fā)現(xiàn)王晴醒了就說道:“你不該跑的,額頭留了疤就不像你了?!?/p>
“你到底是誰?”
王晴絕望至極,額頭的傷口還在冒血。
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逃走了。
“我認(rèn)識的曉云很溫柔,是我最要好的姐妹,為什么你會變成這樣?”
“我變了?”
段曉云給王晴的傷口止了血,苦笑道,“我從來沒變過,變的人是你呀?!?/p>
她克制著眼眶里的淚水,平靜地坐了下來。
“我差點忘了,現(xiàn)在的你還不是月姑。王晴,你想聽聽我們以前的故事嗎?”
王晴沒有說話,也不敢說話。
段曉云望著搖曳的燭火,思緒飄回了她和月姑相識的那一年。
“那時候我和月姑是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的,聽介紹人說只有兩個八字相合,脾氣相近的女孩子才能結(jié)為老同......”
月姑沒有姓氏,準(zhǔn)確來說是沒有人記得她姓什么。
她父母是一戶莊稼人,兩口子快餓死的時候把她賣給了一個老媒婆換了地主家的半斤糧。
這個老媒婆就是后來的介紹人。
老媒婆一生無兒無女,對月姑也算視如己出。
那會兒永城最有錢的人家想給獨生的姑娘找個老同,老媒婆聽到信兒就帶著月姑去了張家。
張家的女兒叫張闌音,性格活潑,穿著打扮也喜歡鮮亮的顏色。
張闌音見月姑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文靜的女孩子。
再加上月姑琴棋書畫樣樣通,尤其一手刺繡功夫了得,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爻闪说谝缓蜻x人。
而這一切都得益于老媒婆從小對她的悉心教養(yǎng)。
很快,張闌音和月姑在張家族老的見證下立誓結(jié)為了老同。
她們共同學(xué)習(xí)女書,用只有她們彼此知道的文字傳遞情感。
一起生活的那幾年她們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殺戮,經(jīng)歷了生死逃亡,但那仍是她們彼此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后來,戰(zhàn)爭勝利,兩個女孩兒也都到了嫁人的年紀(jì)。
月姑因為相貌秀麗又知書達(dá)理,被一位軍中年少有為的將領(lǐng)看中。
不久后月姑就蓋上鮮紅的蓋頭,含淚與張闌音分別。
坐花轎前,月姑把自己親手繡的披肩送給了張闌音。
月姑婚后忙于料理家務(wù),但也時不時會給張闌音寫女書聊表思念。
次年,鬧起了大饑荒。
彼時的張家早已因戰(zhàn)亂散盡了家財。
而張闌音也像當(dāng)初的月姑一樣被張家當(dāng)成銀錢換了糧。
“結(jié)為老同,推心置腹,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張闌音在萬念俱灰之下想到了她的好姐妹月姑。
可接連寫了好幾封女書,月姑都不曾給她回信。
女書猶如石沉大海,張闌音的心也跌入深淵。
“那時候爹娘沒活路了,打聽了一圈才把我賣給一個木匠,剛開始那木匠對我還算好,可后來他的老主顧被人一刀捅死,沒了收入我們也慢慢沒東西吃了,餓了只有啃樹皮吃草才能活下去,再后來,木匠嫌我累贅就想把轉(zhuǎn)手賣給別人?!?/p>
張闌音平靜地講述著,可卻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回想起那段時光她就覺得難以呼吸。
“我不記得那天晚上我是怎么逃出來的,我一路跑啊跑,萬幸我命大半路昏倒被人撿來了這個鬼地方才活下來?!?/p>
王晴聽到這兒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害怕,她心疼地看著段曉云的臉,好似能透過這張臉看到張闌音。
“所以你是張闌音,難怪和我認(rèn)識的曉云判若兩人?!?/p>
“張闌音,我都快忘了這三個字怎么寫了?!睆堦@音抹去了眼淚,起身倒了杯水喂給了王晴。
“張小姐,你的故事的確很凄婉,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找錯人了,我不是月姑?!蓖跚缯Z氣軟和,希望能喚醒這個可憐女人的理智。
張闌音苦笑一聲,反手掐住了王晴的臉頰把水灌了進(jìn)去。
“我花了整整七十年才找到你,我費盡心思讓我的兒孫走出大山,就是為了找到你。”
王晴被水嗆得直咳,她又陷入了恐懼之中。
然而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張闌音根本沒有打算放過她。
“月姑別怕,等時間到了你就會想起來了!”
王晴被粗暴地灌下一股股苦澀的水,她頓時覺得喉嚨發(fā)緊,眼前模糊。
緊接著,張闌音摔碎了碗,把王晴身上的名片撕碎了丟進(jìn)火爐。
就這樣王晴被囚禁了整整四天,除了吃飯睡覺以外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第五日夜晚。
張闌音一反常態(tài)給王晴松了綁,還給王晴梳了一個和月姑一樣的雙麻花辮。
屋里騰出來的空地擺上了陣法,兩人盤腿對坐。
“結(jié)為老同,推心置腹,生死相依,不離不棄。月姑,我等你太久了,有些賬遲早要算清楚的?!?/p>
張闌音拿出一把匕首刺破掌心,又將王晴的手掌刺破。
兩只手合二為一,緊緊握在一起,兩股血液開始涌動融合。
下一秒,天空雷電交加。
就在張闌音閉上眼準(zhǔn)備迎接月姑的時候,屋外的雷電聲竟然戛然而止了。
她慌亂地睜開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外。
剛才還電閃雷鳴的天空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成萬里星空。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張闌音歇斯底里地怒吼,她等這一天等了足足七十年。
這一刻她的信念崩塌了。
砰!
屋門被踹飛到墻上。
凌霄放下腿,闊步走了進(jìn)來。
身后還跟著長生和一臉不屑的重明。
“你們?你們不是走了嗎?”
張闌音站起身,拿起匕首指著三人。
“出去!這兒不歡迎你們!”
凌霄歪頭看了一眼張闌音身后的王晴,搖頭道:“可惜啊,如果月姑看到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不知道還愿不愿意見你。”
“你偷聽我說話!早知道在火車上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你們!”
“火車上跟著的臟東西果然是你,不過我沒想到你竟然是曉云的太祖母?!?/p>
凌霄一腳踢翻了陣法一角的蠟燭,其余蠟燭隨之熄滅。
“幸好我早在這屋外埋了符陣,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攔得住你?!?/p>
張闌音得知精心布下的陣法被毀,瞬間惱羞成怒舉著匕首沖向凌霄。
“原來是你毀了我的一切!我殺了你!”
“好啊,殺了我你就別再想見到月姑了!”
凌霄的一句話讓張闌音停下了腳步,重明剛抬起的手默默放下。
“張闌音,你為了和月姑相見,不惜附身在曉云身上汲取她的陽氣,又在這些年陸續(xù)從百嶺寨的女人身上提取血液滋養(yǎng)你的魂魄,真是不擇手段吶?!?/p>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是不是代表你有辦法讓我和月姑相見?!?/p>
張闌音迫切地想要得到凌霄的回答。
她做了這么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簣,現(xiàn)在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會放過。
“做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居然還癡心妄想。”
重明握緊拳頭,狠狠砸向張闌音。
他這一拳下去,足可將張闌音打得魂飛魄散。
然而這巨石般的拳頭卻被凌霄截在了半空。
“大哥,我說你能不能不搶戲,要是殺了她就能解決問題,我們何必兜這么大一個圈子?!?/p>
凌霄白了重明一眼,又從長生手里拿過桃木劍指向張闌音。
“張闌音,我有辦法讓你見月姑一面,但你得告訴我究竟是誰教給你這么多歪門邪道。”
“好,見過月姑之后,我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
百嶺寨因四面環(huán)山而得名。
寨中人只知身處低凹的苦,卻不知登上山頂?shù)臒o限風(fēng)光。
星夜當(dāng)空,鳥鳴風(fēng)嘯,就連長生這么話少的人忍不住贊嘆一句真美。
“長生,把王晴放下來吧。”
凌霄扶著還在昏沉的王晴坐在地上,又讓張闌音坐在了王晴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