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看你一表人才的，怎么心比我還灰暗。這符雖然改變不了她們的命運(yùn)，但能防止有心之人利用這里的地勢作惡，剩下的日子就讓她們在這兒安穩(wěn)度過吧?！?/p>

凌霄瞇著眼看向重明，碩大的太陽籠罩在重明的頭頂。

強(qiáng)光刺目，凌霄隱約看見重明的眼眶里好像有兩顆瞳孔。

她猛地站起來，踮起腳尖努力想看清重明的眼睛。

可不管她怎么看，重明的眼睛都和正常人的沒有區(qū)別。

“難道是我看錯了？”凌霄心里暗想，“一定是我累得眼花才會看錯?！?/p>

“你要干什么！”

重明皺著眉后退一大步，神情嫌棄地撇過臉去。

凌霄白了他一眼，拿出朱砂自顧自地往石碑上抹。

“別誤會，我就是想看看你這種非黑即白的人是不是連瞳孔和眼白都是純黑純白的?！?/p>

聽到這話，重明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一瞬間思緒混亂，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喂！”

凌霄大喊。

“喊你好幾聲了，失魂啦？”

重明回過神來，沒有搭理凌霄，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剛才凌霄碰過他的地方，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嘿，你還嫌棄上了，這人真是有毛病?！?/p>

這時(shí)，王晴也攙扶著段曉云從百嶺寨里走了出來。

“凌姐姐，幸虧你們折返回來，不然曉云突然病得那么厲害，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王晴看向凌霄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凌霄笑了笑，擺手道：“曉云沒事兒就好，我給你們叫了輛專車回市里，這個點(diǎn)兒估計(jì)也快到了。”

“謝謝你，凌姐姐?！倍螘栽魄忧拥卣f道。

“不用謝，曉云，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凌霄看了看一旁的王晴，王晴也很識趣地去找長生了。

段曉云被張闌音附身的時(shí)間長了，身子虛得厲害，凌霄趕緊扶著她坐在石頭上。

“你想好怎么和家里說了嗎？”

“我會告訴他們，太祖母已經(jīng)見到了自己想見的人，心愿已了后在祠堂自焚了?！?/p>

凌霄點(diǎn)點(diǎn)頭，“你太祖母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在那個年代教出六個那么優(yōu)秀出色的孩子，她所付出的心血是常人無法體會的?！?/p>

“可她也害了很多人，凌姐姐，你會燒了那件披肩嗎？它是我太祖母和月姑婆婆唯一的信物了。”

“放心吧，我會把它放在一個好地方的?！?/p>

“車修好了！”長生沖凌霄喊道。

正巧這時(shí)候叫的專車也來了。

王晴扶著段曉云上了車，兩人依依不舍地向凌霄和長生道別，還相約畢業(yè)旅行結(jié)束后一起去凌霄的酒館。

“凌姐姐，謝謝你?！?/p>

段曉云目光盈盈，從小到大她一直被當(dāng)做祭品一樣活在太祖母的指揮之下，她心里清楚，是凌霄救了她的命，把她拉出了泥潭。

“曉云，你的燦爛人生才剛剛開始?！?/p>

凌霄掏出兩張名片放在了段曉云的手里。

“這次，記得別再弄丟了?！?/p>

車子駛離，段曉云握著手中的名片哭了出來。

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弄丟了。

凌霄站在原地，揮動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遠(yuǎn)處的重明抱胸看著她，似乎在她的身上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只是那樣的感覺對他而言已經(jīng)太陌生了，陌生得讓他不知該怎么看待凌霄。

租來的車子經(jīng)過長生一通暴力修補(bǔ)，車門好歹是能合上了。

“幸虧裝備齊全，損失還在可控范圍內(nèi)，否則這車非得砸手里不可?！?/p>

凌霄狠狠白了重明一眼，她真是越來越后悔拿走那塊古玉了。

果然，貪心帶來的后果就是破財(cái)。

“看你也不像是個有錢的，這車的損失你那打算怎么賠我啊？”

“我沒有錢?！?/p>

重明倒也坦誠，他身上除了那枚古玉之外，連一毛錢都沒有。

況且現(xiàn)在就連古玉也沒了。

“我這人呢向來是以理服人，我拿了你的玉，也救過你的命，這事兒我們兩清，但你弄壞了我的車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想怎樣？”

“哼哼，”凌霄一臉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重明，“那就看你愿不愿意了?！?/p>

破損的車子好不容易開回了租賃公司，一路上遭到無數(shù)路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

租賃公司的人先是黑著臉繞著車子轉(zhuǎn)了好幾圈，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說你們是把車開溝里了嗎？平時(shí)有人把我的車剮蹭了我都心疼啊，你們這這這......車門都掉了！”

“好了好了，你別激動，開個價(jià)，我照賠。”

凌霄態(tài)度良好，交錢也爽快，好在老板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一切以租賃合同為準(zhǔn)。

走出租賃公司，凌霄把賬單遞給了重明。

“租賃費(fèi)我不收你的，但賠償你得全額付，這上面一共三千二，你看看吧。”

“不用看，我會想辦法賠給你的?！?/p>

“就你這樣子也不像個能賺錢的，來我店里白干一個月，包吃包住，用你的工資抵賬，怎么樣？”

第一次見面的時(shí)候，重明像個剛出土的千年老尸，怎么看都不像個生活在現(xiàn)代文明社會的人。

讓他去賺錢，還不能偷不能搶，這對他來說太難了。

凌霄也不想太為難他，讓他來店里打工，算得上折中的辦法了。

“好，一個月?！?/p>

重明答應(yīng)的干脆，倒是讓凌霄沒有想到。

一邊的長生滿臉寫著不情愿，“店里有我就夠了?！?/p>

“閉嘴，你是長期工，他就是個臨時(shí)的，作為前輩得大度知道嗎。”

凌霄拿起手機(jī)搜索了一個地址，然后摸了摸長生懷里疊放整齊的刺繡披肩。

“走吧，我們也該給她找個歸宿了?！?/p>

南省最出名的特產(chǎn)之一就是湖繡，月姑繡的這件并蒂蓮披肩，無論是繡工還是布料絲線都是一等一的。

能安置這件繡品的地方，也唯有湖繡展覽館了。

館內(nèi)的工作人員見到這繡品如獲至寶，一個勁兒地夸贊繡工精湛。

“請問，捐贈人是誰？”

“捐贈人名叫張闌音?！?/p>

那件刺繡披肩不久后被展覽在館內(nèi)最顯眼的位置，上面栩栩如生的并蒂蓮仿佛有生命一般，引得無數(shù)愛好者駐足欣賞。

安置了披肩，他們也離開了展覽館。

下臺階時(shí)，重明說道：“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p>

“這都被你聽到了，”凌霄回頭看了看展覽館的全貌，“我想張闌音也希望月姑的繡品能被好好珍惜，被世人欣賞?！?/p>

“可是被欣賞的不止是繡品，還有張闌音。”

那一晚，張闌音的魂魄即將消散之際，重明親眼目睹凌霄將她的殘魂封在了披肩上。

一縷殘魂，一件繡品。

張闌音無法再轉(zhuǎn)世與月姑重逢，但她也永遠(yuǎn)地以另一種方式和月姑在一起了。

“她的肉身已經(jīng)死在了那個地獄，就讓她的魂自由些吧。”

太陽光溫和地灑在凌霄的身上，陽光籠罩，頗有一種功德圓滿的感覺。

“我想我的小酒館了，咱們回去吧?！?/p>

繁華的城市，夜幕降臨后才是夜生活的開始。

從南省輾轉(zhuǎn)兩天才回到海城，倒不是路程有多遠(yuǎn)，而是帶著重明這個來路不明的人，連火車都坐不了。

“累死老娘了，我發(fā)誓明天就去買輛車！”

凌霄一開門就癱在了沙發(fā)上。

后面扛著大包小包的長生默默把行李往二樓搬。

“果然是個黑心的墮妖，自己兩手空空，倒是白撿個狼崽子當(dāng)苦力?！?/p>

“拜托，我可是大老板，你見過哪個老板自己干活兒的?！绷柘稣f完就反應(yīng)過來了，“嗐，差點(diǎn)忘了，你這剛出土的老文物應(yīng)該還不懂什么叫老板?！?/p>

重明不予理會，反倒是蹙著眉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然后如同老鷹獵食一般死死盯著吧臺。

他徑直走去，在距離吧臺僅有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幾乎是一瞬間，重明周遭空氣瞬間異常冰冷，整個酒館仿佛置身于冰窖一般。

凌霄也察覺出了不對勁，蹭一下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

“堂而皇之地在人間豢養(yǎng)小鬼，果然是大老板。”重明滿腹嘲諷。

不等凌霄解釋，下一秒重明已翻過吧臺拎起了一個大胖鬼。

動作利落地都看不到一絲殘影。

那鬼肥嘟嘟的，兩頰的肉隨慣性上下顫抖，一雙眼清澈無辜地望著凌霄，艱難地咽下了口腔里剩余的烈酒。

凌霄不可置信地掃了一眼大胖鬼手里的空酒瓶，血壓頓時(shí)直線上升。

“你......你給老娘死出來！”

她強(qiáng)忍著打鬼的沖動，伸手越過吧臺，一把將大胖鬼從重明手里搶了過去扔在地上。

“我一定是被那只甘口鼠下了晦氣，遇見個天殺的拆了車門害我破財(cái)就算了，回來居然還有個餓死鬼等著我，氣煞我！”

一旁的重明被點(diǎn)了名，也發(fā)現(xiàn)自己冤枉了凌霄，只好抱拳坐在吧臺邊上看戲。

大胖鬼直到這時(shí)候才回過味兒來，只是他的眼中毫無愧疚，反倒?jié)M臉喜悅。

“呦呵，你還笑得出來，挑釁我是吧？”

凌霄被這么一激也顧不得規(guī)矩了，擼起袖子捏緊拳頭就打算給這廝來個老拳伺候。

誰知大胖鬼看著臃腫，動作卻敏捷，坐起身來晃動著一身肥肉跪著抱住了凌霄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