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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多為自己考慮
“嘩嘩”的水聲,在一室氤氳的房中層層鋪開。
葉蘭兒領口微敞,雙袖卷至肘上。
額上布了一層細密的珠子,是熱氣附著,而非從體內冒出的汗水。
他提起盛著熱水的水桶,接連著往浴桶里倒。
他的手背并不粗壯,且十分白皙,每一次使勁時,可見白皙的表皮下冷色青筋浮動。
水波在狹小的浴桶里晃動,葉蘭兒盯著不安分的水波,心下不知不覺躁了一些。
明明桶內除了無色無味的熱水,再無他物,可他的腦袋里卻無法控制地想起一副副早就該被忘卻的畫面。
嬌俏的小臉,一片原本干燥整潔,卻因美人一觸而以點暈開變皺的紗巾。
微微出神之際,身后傳來極其輕微的響動,“蘭兒,可好了?”
葉蘭兒眉頭蹙了一下,喉間一滾,應了聲“嗯”,出聲時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啞得厲害。
他沒再動作,可身后過來的一只手卻搭在了他裸露的小臂上。
葉蘭兒不得不回頭,眸光卻在第一瞬間落在一片雪白上。
宋若杉只披著一件外裳,肩頭松垮,可見兩條鎖骨蜿蜒而起,平直鋪開。
而里頭的衣衫,應當已是褪盡。
她右手攏著外裳,只在胸前的位置抓緊,左手搭在他的小臂上。
就在葉蘭兒轉頭的那一刻,她的右手松開胸前的抓結,左手在他小臂上輕輕用力。
身上的外裳,很快順著雙肩從曼妙的軀體滑落,只在一息間便堆疊至腳邊。
葉蘭兒被她搭著的手臂緊了緊,眼神隨著衣袍滑落,便沒再抬起。
再回過神來時,入眼的已是宋若杉雪白的背。
背上的蝴蝶骨隨著她入水的動作,如蝶翼般,上下煽動。
葉蘭兒并不克制自己的好奇,自打宋若杉入水后便一路看著。
他的手腕在暗中肆意翻動,如同執(zhí)手握筆的畫師,將浴中人脖頸到肩角的線條反復描摹。
就在他看得出神之際,又聽宋若杉低低喚了句,“蘭兒?”
皇室中人,做這些瑣事又哪有自己動手的道理。
葉蘭兒心中暗暗冷嗤一聲,深知自己怠慢,拿過一片澡巾,一點點朝宋若杉靠近。
宋若杉沉入水中后,霎時被一團暖意包裹,十分愜意。
只是,慣常晚娥會在她身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而這個葉蘭兒,似乎太過安靜。
于是她又喊了一聲“蘭兒”。
未待葉蘭兒完全走近,卻是先聽得一聲“吱呀”,隨后是隱隱一股冷風灌入。
光是聽這聲音,宋若杉便覺得雙肩一涼,兀地往水里沉了沉。
葉蘭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將干燥的澡巾搭在宋若杉肩上。
宋若杉將臉偏過一些,有點意外。
晚娥在她身邊多年,卻并無葉蘭兒這般心細。
葉蘭兒靠近宋若杉,才發(fā)現她臉上已泛著微微的薄紅,與頸間白皙的肌膚相映。
而頸間沾濕的幾縷烏發(fā)緊緊地貼著皮膚,一半露在外頭,另一半被澡巾蓋著,叫人無端生了撩撥的心思。
只是這心思,很快便被外頭傳進來的一句話打斷。
“殿下,奴婢回來了?!?/p>
晚娥看到屏風內的影子,到底沒有莽撞到直沖進去。
她在房中的炭盆旁烤了烤身子,驅了身上的寒氣,這才轉入屏風中,自然而然地隔開葉蘭兒,撈起那塊已是半濕的澡巾,輕柔地往宋若杉身上擦拭。
“殿下,事兒辦妥了?!?/p>
晚娥深情難掩興奮。
盥室雖也寬敞,可多了一個人進來,另一人便顯得略有多余。
葉蘭兒不動聲色地往外退,最后一眼,是浴中美人側身時胸前可見的一點起伏。
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好看是好看的,卻叫人無法再往下多看一眼。
晚娥這次從水鏡臺回來,想起戲臺上,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靠挖野菜度日,守得在外榮光無限的丈夫歸來,已是飽經風霜,不復當年模樣。
可丈夫遇見寶釧時,見其落魄,仍以借口尋人、討債來試探寶釧之節(jié)操。
晚娥心下突然對這出折子戲有了新的看法。
這哪是什么忠貞的愛情?
真磕磣人!
也不知自己當年為何會因二人的再次相遇而感動落淚。
晚娥發(fā)誓自己再也不會去看這出戲了。
今日在戲樓她完成了宋若杉的吩咐,可也聽說了關于長公主的一些流言蜚語。
自打宋若杉不入朝以來,民間多有少年天子獨當一面,左相掌權匡扶社稷的說法。
此外,還不忘提一句牝雞司晨的長公主渾然失勢。
可晚娥知道,她們家殿下其實早在交出暗翼盟的那一刻,便已是盛權不在。
而今,再看宋若杉如今一副云淡風輕,在內宅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模樣,晚娥心里直道佩服。
她家殿下原來也是個狠人!
“殿下…”
“嗯?”
“您能多為自己考慮,晚娥心里高興?!?/p>
之前她只道自家的主子是紙糊的老虎,沒想到,這次竟有這樣深沉的心思。
像是一夜之間,忽地又有什么東西改變了。
而這趟改變,竟比德宗皇帝駕崩的那一夜更為透徹。
出浴后,晚娥為宋若杉換好就寢的薄裳,又檢查了下氣窗通風,正要退去外間。
卻被宋若杉出言留下,“晚娥,今晚你同我睡。”
有些事,是該同她交底了。
明日便要啟程,晚娥心下其實亦別有一番滋味,數年來日夜相伴,此時分開,還真說不準是誰更離不開誰。
“是,奴婢換身衣裳便來?!?/p>
暖帳下,宋若杉縮在被窩里,只覺得四肢脫力,身子發(fā)沉。
她明白晚娥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慨。
她又何嘗不是。
若非眾叛親離,一顆真心被搗得稀巴爛,哪會有今日的脫胎換骨!
另一頭,相府里的翠竹苑中,也有個人心思百轉,怕是要難以入眠。
阮清冰環(huán)視一眼自己入住的院落,入到巴掌大的屋內,嘀咕道:“如今咱們三人住的這個院子,比我一人在蘇下的院落還要小呢!”
“清兒住口,這里是上京城,寸土寸金,更何況,此處是相府,哪是咱們一個商賈之家能夠比擬的,休要再胡言亂語,”柳氏看了眼在外候著的丫頭婆子,“讓人捉了把柄,那可是要害。”
阮清冰自然也清楚,這翠竹苑在相府中是個頂不起眼的。
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
相府雖小,權勢卻大。
她才不會因此短見。
不過是心中一時落差,同母親隨意牢騷了一句。
柳氏心知女兒向來穩(wěn)妥,便也不再提點什么,只是看著她今日這番穿著,不免又要多說兩句。
“清兒,阮家從商的身份到底不夠好看,初到上京城,還是需得撐一撐門面,不宜過素。”
阮清冰則想起柳聞折白日里看她的那一眼,心怦怦直跳起來,不自覺地咬了咬唇。
她一臉傲色,“母親懂什么?穿金戴銀難道便不會讓人笑話咱們阮家了?”
再者,寂無表哥喜歡女子素雅恬淡的裝扮。
她今日,可是特意按照他的喜好來的。
而他失神的那一瞬,是心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