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定親了?！?/p>

吳氏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更多幾分欣慰。

“該是定親的年紀了，你......爹娘......給你相看了哪家公子？”說起爹娘二字，吳氏胸口一陣憋悶，梗了一瞬才勉強發(fā)出聲音。

云澗沒有回答，她垂眸錯開娘親殷切的目光，默默地掖好吳氏的被角。

異常的反應讓吳氏立刻察覺到女兒并不開心，她一把抓住云澗的手，用力伸長脖子盯著她。

“澗澗，怎么回事兒？是侯府因為你曾養(yǎng)在我的身邊輕慢你了？他們給你說的人家不好是嗎？他們......咳咳......”

越說越激動，不等吳氏說完話，她便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云澗見狀立刻慌了，連連輕拍吳氏的背幫她順氣。

“娘，不是這樣的！侯府為我訂的親很好，是我自己一時沒緩過勁兒。”

能成為太子妃，明明是天下女子做夢都肖想不上的好事，或許是自己太貪心，如此都不覺開心。

“那你說，侯府到底給你相看了什么人家？若是好的，你怎會是這樣的反應？愁容滿面，仿佛要入那龍?zhí)痘⒀?！?/p>

顯然，吳氏并不相信云澗剛剛那番說辭。

她的女兒，養(yǎng)在自己身邊時，縱然日子艱苦，可每天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就是村里脾氣最古怪的婆婆見到澗澗都忍不住隨著她一起笑。

可自從回到侯府，澗澗行事越發(fā)穩(wěn)重，臉上的笑容澗澗消失，老態(tài)龍鐘得就連她這個將死之人的精氣神都比她強。

她只當是侯府規(guī)矩多，自己這樣的流氓戶不懂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好長一段時間，她都自責自己耽誤了澗澗。

可如今，她實在沒辦法用這樣的話去騙自己。

她的澗澗明明就是不快樂！

吳氏憐惜地撫上云澗的面，動作輕柔得仿佛怕自己弄疼了她。

“娘，我說的是真的。天子賜婚，嫁與太子做太子妃。這是頂好的婚事，侯府沒有怠慢我?！?/p>

云澗蹙著眉，嘴上如是說，眼角卻有淚水滑過。

奇怪！明明是件喜事，自己怎還哭了？

吳氏被云澗的話驚得半天沒有反應。

天子賜婚？太子妃？

是她認知里理解的那個太子妃嗎？

若是真的，侯府當真沒有虧待澗澗，可......

“孩子，害怕吧？肯定很怕。都怪我，若是你在侯府長大，從小同她們那群高門貴女一起長大，以你這么聰明的腦子，定是事事拔尖，也就不會對這門親事感到恐慌了。”

吳氏捶胸頓足，一張臉哭得亂七八糟。

瞧，她這殘敗不堪的身體就是老天給她的報應！

“娘，您胡說什么呢！能在您身邊長大我很開心?？v使我在侯府長大，若是要入宮，定也似如今這般不安。待嫁的女兒家有哪個會踏踏實實，半點兒不慌？”

吳氏眼底的愁緒并未因為云澗的話減少半分，可不愿女兒擔心，她還是勉強自己點了點頭。

“娘，今日元宵節(jié)，咱們家也算是團圓了。我央住持幫咱娘倆煮了一碗湯圓。咱們一人一半吃完以后我就該走了?！?/p>

云澗從小廚房端來早已備好的湯圓，小心地喂給吳氏。

知道云澗是瞞著侯府出來見自己的，吳氏快速吞下一顆湯圓，推著她讓她趕緊走。

“走，走吧！”吳氏朝云澗擺手。

母女倆都知道，若是真的嫁入東宮，這面便是見一次少一次了。

云澗一步三回頭，深深凝望著吳氏那張溝壑縱橫的臉。

說起來，吳氏比云夫人還要小上幾歲，可生活的苦難和疾病的痛苦將她折磨的不成樣子。

正當年，頭發(fā)花白比祖母更甚。

云澗望著，眼前越發(fā)模糊。

她連忙抬手掩面，不敢將淚眼展現(xiàn)在吳氏面前。

出了寺廟，一街之隔，元宵的熱鬧仍在繼續(xù)。

云澗朝著五彩斑斕的明亮處走去，心中荒涼更甚。

“你跑去哪里了？方才不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這么多人，你若是被賊人虜了去可怎么辦！”

循著記憶回到剛才的街道，不等云澗往前走幾步，就看見云墨沖到她的面前。

劈頭蓋臉便是一通責怪。

“哥哥，你別這么說澗澗。她從未逛過這樣熱鬧的集市，許是街兩側的鋪面上有太多稀奇玩意兒，纏住了澗澗的目光。”

只是這一會兒，云瑗對云墨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是澗澗，哥哥他也是著急。你知道的，出門前母親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千萬要照看好你。誰知一眨眼你就不見了，哥哥這才疾言厲色了些。”云瑗又轉頭勸云澗。

云澗還未從剛才激動的情緒中剝離開，對于眼前兄妹倆你來我往的演戲提不起興趣理會。

她低下頭，自顧自地準備朝前走。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看來是要攀上高枝了，哥哥姐姐都說不得你了。一句不好聽的你便甩臉子，難道我們還說錯你了？”

沒有等來想象中云澗的反應，云墨越發(fā)生氣，伸手攔住想要離開的云澗。

云澗抬眸，冷冷地掃了云墨一眼，又將視線定格在他攔住自己的胳膊上。

真礙眼，她想。

云墨的動靜不小，引來路過的人頻頻側目。

云澗本不想在這大街上發(fā)生爭執(zhí)，讓自己變成旁人茶余飯后的笑料，但見云墨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有多丟人，她便也懶得維護他們最后一點兒體面。

她歪了頭，斜向上覷了云墨一下，眼里滿是對眼前人的嘲諷。

“照看好我？一眨眼我就不見了？哥哥姐姐，您二位需要我?guī)湍銈兓貞浺幌聞偛拍銈兪滞焓?，旁若無人的親昵模樣嗎？”

即便是爭吵，云澗的語氣也平靜得可怕。

可這樣的平靜反而使她的話更添了幾分嘲弄之意。

即便是親生兄妹，有男女之大防，已是婚配年紀的男女都不該在大街上手挽手，亦或兄長時而捏一下妹妹的臉。

更何況云墨和云瑗本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雖面上是兄妹，可兩人明知對方身份，孤男寡女，舉止親密無間更是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