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氣，領(lǐng)了這么個送飯的活，連賞錢都沒得領(lǐng)?！?/p>

“二少爺賜封世子，二少奶奶出手闊綽，賞錢肯定不少。”

婆子罵罵咧咧地提著食盒進屋，視線往角落掃了一眼，語氣不耐：“開飯了。”

慕姜蓉縮在角落里。

寒冬臘月，屋內(nèi)連點炭灰都瞧不見，唯有將身體蜷縮在一起，好像才能汲取到一點點的暖意。

聽到婆子聲音，她的視線下意識隨著婆子而去。

婆子提著食盒走到桌前。

桌子上還擺著上回送的飯菜，一動未動。

婆子瞧了，一想到自己因送飯錯過拿賞錢的機會，氣不打一處來。

“還以為自己是貴人呢，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挑?！逼抛余托?，揚手將所有飯菜都掀翻打爛：“你要真有志氣，那就都別吃了?！?/p>

那一地殘羹里夾雜著的辣椒，飯菜混在一起散發(fā)著酸餿的味道。

慕姜蓉微微喘息，她從娘胎里就帶了病，從小忌口，飲食清淡。

這辛辣的飯菜，能飽腹，也能要了她的命。

背后人當真心腸歹毒，慕姜蓉不由有些恍惚，如今她又餓又冷，根本沒力氣。

也不知是先凍死還是先餓死。

冷風灌進屋子，慕姜蓉咳嗽了幾聲，明明不過雙十年華，她的雙眸里卻如一潭死水。

婆子見慕姜蓉不語，怒氣更甚。

她沖上前，猛地拽過慕姜蓉的頭發(fā)，扯著人的腦袋往地上砸。

“都落到比狗都不如的地步了，還這么高高在上呢，慕家的人都死絕了，大少爺因為你丟了世子之位，國公府的人恨你入骨，慕姜蓉，你還有什么可硬氣的！”

一想到自己錯過的賞銀，婆子又咬牙切齒，視線落在慕姜蓉脖子上掛著的玉墜時，眼睛忽然一亮。

“這玉墜就當是補償我的賞銀！”

慕姜蓉神情大變。

“不......還給我。”那玉佩是那是祖母留給她的遺物，是她僅有的念想了。

婆子干慣了粗活，力氣大，慕姜蓉嬌弱，又許久沒有進食，全身無力，哪是婆子的對手？

婆子強硬地拽走了玉墜。

“一瞧就是好東西。你都這個樣子了，再貴的東西戴你身上也是浪費，倒不如接濟一下我們這些窮人?！?/p>

慕姜蓉重重摔在地上，她伸手想拉住那婆子，卻被一把踢開，

得了好處，婆子也懶得折騰她，只喜滋滋地往外走。

慕姜蓉阻攔無能，眼看著人一只腳已經(jīng)跨出了屋子，只覺得心死如灰。

還不等她爬起來，便見英國公夫人林氏忽然出現(xiàn)。

婆子頓時心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夫人饒命！”

可林氏卻并未責罰她，只伸手奪過那玉佩，

慕姜蓉抬眸，看著林氏拿著玉墜朝她走近。

她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可還不等她開口。林氏笑問：

“想要？”

她嘴角還帶著笑意，下一刻，猛然用力摔了玉墜。

“不！”慕姜蓉目眥盡裂，雙眼通紅，狼狽地爬過去地撿碎玉，那地上還有碎掉的瓷碗，可她卻顧不得這些，尖銳的碎片劃傷了慕姜蓉的手，將地面染得猩紅。

林氏見她這狼狽的樣子笑得更歡：：“這玉墜和你慕家一樣，早該四分五裂，不得好死！慕姜蓉，別急，接下來就是你了?！?/p>

林氏朗聲：“慕氏姜蓉，不守婦道，企圖下藥勾引小叔子未遂，國公府容不下這等不知禮義廉恥的下賤胚子。今日，我代子休妻，依族規(guī)，將其沉塘！”

話音剛落，林氏身后的兩個丫鬟便開了口。

“夫人，我們在大少奶奶的房里找到了春絲繞，世子正是中了春絲繞。大少奶奶身邊的丫鬟也已經(jīng)招了，是她奉命去買的藥?！?/p>

另一個丫鬟捧眼：“大少奶奶打小就喜歡世子，世子娶妻后，為了接近世子，不惜嫁給大少爺，算計籌謀良久?！?/p>

物證，人證，林氏都備好了。

慕姜蓉尚未接受遺物損壞，聽到這些話時，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林氏。

“你居然......你怎么能這么做！”

她和英國公府的二少爺，如今的世子沈朝言青梅竹馬，的確有過婚約，可在沈朝言悔婚另娶后，她就不可能記掛這種人。

林氏這盆臟水，著實膈應(yīng)人。

“我還能做得更狠?！绷质险f，向后招手。

一個小男孩被帶了上來。

“聽哥兒，你娘不知廉恥偷人，你要引以為戒，可別讓你娘的壞根影響了你。”林氏拉著聽哥兒，語氣溫柔，神情卻見癲狂。

慕姜蓉看見聽哥兒出現(xiàn)的時候，快瘋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也是你的親孫子，你怎么能這么對他？你為了沈朝言就要毀掉你另外一個兒子和孫子嗎？”

林氏仿若未聞，一個勁地拽著聽哥兒逼迫：“聽到?jīng)]有？你娘就是個下賤胚子，你要和她劃清界限，否則你也是個骯臟玩意，野種！”

“說啊，你快說！你難道就喜歡當野種？”

聽哥兒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我不是，我不是?！北槐频綐O致，他哭著朝著慕姜蓉吼：“我討厭你，我沒有你這樣的娘，我恨你！你不是我娘?！?/p>

“轟”得一聲，慕姜蓉只覺得渾身血液凝固。

縱然知道聽哥兒是被逼的，可從自己的兒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慕姜蓉繃緊的弦徹底崩了。

林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終于松了手，夸他：“好孩子?！?/p>

聽哥兒轉(zhuǎn)身就跑，沒有一絲眷念。

“瞧，你親兒子也不信你?！绷质闲Φ脮骋猓骸澳浇兀慊钪?，大家都不暢快，你不如就早些去死吧?！?/p>

“你也別怪我，原想讓你慢慢來，可誰讓我的好兒子歸心似箭，被你害的一無所有，還惦記著你！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你死了，他就能迷途知返！”

慕姜蓉看著聽哥兒的背影，此刻只覺得腦子是一團漿糊，哪里精力還細聽林氏的話。

她只怔怔地看著，淚水順著她消瘦的臉頰滾落，最終竟癡癡笑了起來。

死去的人因她而死，活著的因她被折辱。

她是不是真的不該、也不配活著？

低低地笑，壓抑著所有的情緒，隨后放聲大笑，喉中被壓著的一股子血腥味也涌了上來。

一口鮮血噴出后，陷入的是無盡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