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這天，臨港市下了一場暴雨，康復(fù)醫(yī)院門口的道路積水成災(zāi)。

程以恩打著傘，艱難地將十箱理療電極片從車后備箱里搬出來。

東西很重，平板車的輪轂在大理石上碾出暗啞的聲音。

她渾身已經(jīng)被雨水淋濕，白大褂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剛進醫(yī)院大門，主任王德海迎上前來，伸手就要摸她的肩膀：

“喲，小程，這是怎么弄的？濕成這樣...”

程以恩后退半步，汪德海抓了個空。

走廊頂燈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臉色青白交錯。

程以恩迅速摘下已經(jīng)起霧的眼鏡，竭力保持禮貌：

“主任，院長在辦公室等您，關(guān)于科室醫(yī)保超標(biāo)的事?！?/p>

醫(yī)保部門每年撥的基金是有額度的，醫(yī)院用超了就要自己承擔(dān)，這可是個大事。

王德?！芭丁币宦暎∨苤洪L辦公室去，眼睛肆無忌憚地在她細嫩的小腿上掃著：

“今晚老院長的母親又該理療了，別忘了。”

“好的?！?/p>

目送主任走遠，程以恩將那些電極片整理進收納盒里，趕緊換衣服下班。

老院長的母親有腰病，年初做完手術(shù)來康復(fù)醫(yī)院理療過一段時間，是程以恩全程負責(zé)的。

出院時，老太太對她贊不絕口。

主任向來有眼力見，聽老太太夸程以恩，當(dāng)時就打電話給老院長說，以后不用老人家挪騰，會安排程以恩每周三和周六上門。

那是個很慈祥的老太太，每次理療都會準(zhǔn)備好飯菜跟她一起吃，程以恩也沒把這個當(dāng)成加班，只當(dāng)是尋常探望。

離約定時間僅剩半小時，程以恩握緊方向盤，抄近路趕往老城區(qū)。

雨越下越猛，雨刮器在擋風(fēng)玻璃上艱難劃動。

進入環(huán)島的路面有點洼，程以恩下意識向左打了下方向，想要避開那個積水坑，沒想到地面太過濕滑，車子跟不受控似的，“噌”得一下側(cè)滑了好幾米。

驚魂甫定之時，一輛紅色的跑車從后視鏡里閃出，只聽“嘭—“的一聲，沉悶的撞擊聲穿透雨幕。

這是被追尾了。

程以恩將車子剎停，撐傘下車查看情況。

撞得還挺瓷實，她的車尾癟進去一塊，對方的車子變化不大，車頭的紅漆蹭掉一片。

后面的人并沒有下車，程以恩去敲對方的車窗。

車窗緩緩落下，里面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程以恩愣住。

這不是因為打架被開除的大一同學(xué)，周樾么。

他的發(fā)型沒變，還是那種微分碎蓋，容貌長開了些，眉弓異常挺拔，額角處那個彎刀形狀的疤痕比之前淡了許多。

精神面貌變化很大，下巴有青灰色的胡茬，眼底泛著紅，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熬了幾個大夜似的。

雖說之前是同班同學(xué)，但是她太普通，周樾應(yīng)該不認識，

而且那時候她還叫程招娣，每天被這個名字壓的很自卑，即便認識，也沒打算跟老同學(xué)敘舊。

“帥哥，你蹭著我了。”程以恩彎腰看著車子里的周樾說。

周樾皺眉看她，眼神里滿是挑釁。

程以恩耐著性子，指了指自己車屁股后面的紅漆：

“你車頭懟我車屁股上了，不信你下來看?！?/p>

周樾挑一下眉，蕩著長腿緩緩下車，手邊沒傘，就順手接過程以恩手中的傘撐在自己頭頂。

他看了看兩輛車子親密接觸的位置，轉(zhuǎn)回身，垂眸，低沉的嗓音裹著金屬刮擦般的冷感：

“那怎么著，得娶你么？”

程以恩一頭霧水：“??？”

周樾指了指她車標(biāo)旁邊那個黃色的小熊車貼，上面寫著

【大齡剩女市區(qū)四套房追尾必嫁】

“那倒不用，貼著玩的?！背桃远鲾[手。

這是閨蜜賀子瑜貼的，她出國前把車子過戶給程以恩，當(dāng)時嫌麻煩就沒拆。

“考慮一下唄，我挺喜歡你的，”

周樾頓了頓，又補了后半句說：

“跟你市區(qū)幾套房可沒關(guān)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