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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行在一片荒蕪的雜草地上,季錦眠只穿著一身里衣,滿目茫然。
她這是......到哪了?
“你是季錦眠?”
她猛地被人扯住衣袖,回頭看見一個農婦,正滿眼狐疑盯著她。
季錦眠點頭,“正是......”
可未等她說完,農婦不耐煩地將她一扯,便往一旁小路走去。
“你這死丫頭,嫁去幾年把你倒是養(yǎng)得白白凈凈。”
嫁人?
季錦眠腦子一懵,有些晃神。
她年方十六,新皇登基封他為后。
明日才是她入宮參加封后大典的日子,如今尚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
怎么這老婦說她已嫁人幾年?
農婦眉頭一豎,“瞪著個牛眼瞅啥,嫁出去幾年,連你老娘也不認得了?不對,現在你可不是我閨女了,你可是尚書府的大小姐呢,當年我十個銅板就買來個千金,如今賣了二十兩銀子呢!”
季錦眠糊里糊涂地就被扯上馬車,大腦一片混沌。
從那老婦的言語中,季錦眠聽出了個大概。
自己是她當年花十個銅板買來的童養(yǎng)媳,三年前因家中太窮,又將季錦眠嫁去了隔壁村。
如今尚書府前來認親,她才慌慌張張將人領回來。
可問題是......她與六部尚書皆無關聯。
她季錦眠乃是丞相嫡女,臨門一腳的未來皇后!
馬車上,老婦仍喋喋不休,跟季錦眠囑咐著日后事宜。
“敢問母親,可知敏宗皇帝?”
敏宗皇帝,是她本應嫁的夫婿。
天下大事,季錦眠本也沒奢望這個鄉(xiāng)下老婦能熟知。
可下一刻,老婦一臉不耐煩地回應。
“那誰能不知道?都是千百年前的事了,你問這做什么?還不如好好想想,等進了尚書府之后,咋想法子給咱家撈點油水......”
千百年前?!
季錦眠瞬時如遭雷擊,渾身都浸了遍冷水似的。
她只因即將封后,夜晚無心睡眠在院中閑走,便被一團光暈吸走。
怎么再一睜眼,便成了千百年前的事了?!
尚書府季家,滿屋子愁云慘淡中,季婳拿著帕子不停抹淚。
“母親,妹妹久居偏遠鄉(xiāng)下,怕是粗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皇室中人眼界甚高,只怕他們瞧不上妹妹,最后這樁婚事還要落到婳兒頭上?!?/p>
“與其嫁給那種人,那我寧愿死......”
一旁的美婦人急忙捂住季婳的嘴,同樣愁眉不展,“你是爹娘捧在掌心的寶貝女兒,可不許提死不死的?!?/p>
“那丫頭再粗鄙,到底也是季家的親女兒,皇上若真下旨,將她送出去也是名正言順,哪怕你不是我們親生的,但在爹娘心里,婳兒才是最重要的。”
尚書夫人為季婳擦了眼淚,心中念頭愈發(fā)堅定,當初她成婚生下一女,夜里被賊人偷走。
他們夫婦夜不能寐才在外頭收養(yǎng)了一個棄嬰。
這些年他們心中雖惦記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可季婳到底才是養(yǎng)在他們身邊的貼心棉襖。
嫁給那種人的糟心事,他們可舍不得讓季婳來,他們的婳兒,今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馬車輪轉停在尚書府門前,季婳這會兒連哭的心思也沒了,紅著眼直勾勾盯著門外。
她早知自己并非季家親女,哪怕如今正主回來了,她也沒絲毫膽怯,論起琴棋書畫,全京也挑不出一人能與她相較。
季家這個鄉(xiāng)下真千金,就算回來也威脅不到她的地位。
如今季婳只希望,這個真千金多少也要有些姿色,至少別比她遜色太多,否則還怎么替她的婚事?
“尚書老爺,尚書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在老婦高聲后,眾人便看見一個只著里衣的少女從馬車被人扯下。
“怎么穿成這樣就來了......”
尚書夫人眉心一蹙,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季家好歹是立足千年的大家族,養(yǎng)出的女兒也是知書達理。
穿著件里衣招搖過市,這不是打季家的臉面嗎?
“季錦眠,還不給你親生爹娘磕頭!”
季錦眠被猛地一扯,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在馬車上這一會兒,季錦眠也慢慢接受了現實,所幸她還是季家人,哪怕過了千年也有個依靠。
季錦眠深吸一口氣,雙手撫于額前,規(guī)矩齊全地朝頂上的爹娘行了叩拜之禮。
“不孝女季錦眠,見過爹娘?!?/p>
話音剛落,尚書與夫人對視一眼,愈發(fā)不悅。
這鄉(xiāng)下人家起的什么名字?
季錦眠是誰?
那可是季家千年前的老祖宗,便是史書上都有留名的千古才女,如今她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土丫頭,竟與老祖宗撞了名字,豈不是叫人笑話?
“抬起頭來。”
季連山心中強壓著不悅,看向院中依舊俯首在地的女兒。
可在季錦眠抬頭的瞬間,眾人呼吸都仿佛凝滯。
她分明只穿著一身素凈里衣,卻偏偏透著世家貴女才有的雍容貴氣,凝脂般雪露潔白的膚色,哪像鄉(xiāng)下養(yǎng)的,就是京中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也未必有這般姿色。
季錦眠從前身住相府,又得爹娘寵愛,未來國母待遇更不用說,她這一身皮肉,不知道用了多少金銀玉石才堆砌出來。
“妹妹......真是天人之姿啊......”
季婳堵著喉嚨,哽咽許久才說出這番話。
她驚愕的目光直勾勾在季錦眠身上停留許久,難忍顫抖,她非季家親生,自然沒有季家人那副大氣的五官,只靠詩書才學才稱得上小家碧玉。
單輪模樣,她與季錦眠站在一起,簡直云泥之別......
“時辰不早了,你的院子早已備好,你先隨嬤嬤回去歇息吧。”
季連山雖對這親生女兒沒什么感情,但至少這幅容貌,總不算丟了季家人的臉。
“是?!?/p>
季錦眠直直起身,動作優(yōu)雅從容,饒是自幼被逼著學禮的季婳也要自愧不如。
這鄉(xiāng)下丫頭,怎么請安告退的姿勢都如此標準?
瞧著不像一般嬤嬤教的......
“小姐,這便是你的院子了,明日有場宮宴要赴,小姐今夜早早歇著,別耽誤了時辰?!?/p>
季錦眠正打量著自己這破敗的小屋,滿眼嫌棄。
“我才第一日回京,爹娘就要帶我赴宮宴?季婳去嗎?”
她好歹是相府養(yǎng)出來的嫡女,能做皇后的料子,自然熟知這些內宅之事。
方才看爹娘與她并不親近,卻要帶她參加那般重要的場合。
若是季婳再不去......
那他們急吼吼地將自己從鄉(xiāng)下尋回,可就是一場任人皆知的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