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諸位怕的，不是遷都本身，而是自己眼前這半碗飯，端不端得穩(wěn)！”

這一席話說得直白無比，許多老臣的臉色登時青一塊紫一塊。

趙恒懶得理他們。

他緩緩轉(zhuǎn)身，朝上首走去。金絲繡紋的龍袍在青磚地上劃過沉沉響動，如夜色中緩緩逼近的刀鋒。

“遷都建康，一切從簡?！?/p>

他的聲音如洪鐘大呂，壓得人喘不過氣。

“二個月內(nèi)，朕要見到百官全部遷駐建康。拖延者，削職，抗命者，誅！”

話音落地，如一道驚雷劈下。

滿朝嘩然。

“官家——！”黃潛善急忙出列，欲再勸說。

趙恒卻根本不給他機會，一擺袖子。

“韓世忠何在？”

韓世忠早在大殿一角侯著，這時聽見召喚，大步出列，聲如金鐵。

“臣在！”

趙恒點頭，目光中帶著幾分罕見的信任。

“著你即刻啟程，率所部先赴建康，整頓防御。沿途潰卒、流民，只要能執(zhí)兵之人，一律收編，編為新軍?！?/p>

韓世忠應聲而拜，聲音鏗鏘有力：“臣領旨！”

趙恒微微點頭，眼里帶著一絲冷意，卻又轉(zhuǎn)瞬即逝。

等韓世忠大步退出御極殿，趙恒這才慢慢轉(zhuǎn)過身，目光在滿殿官員身上一掃，冷冷道。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p>

滿殿群臣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紛紛叩首高呼。

“臣等遵旨！”

趙恒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

康王府。

不多時，黃潛善、汪伯彥兩人匆匆入內(nèi)，雙雙拜倒。

“見過康王殿下。”

趙構抬眼看了他們一眼，面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聲音卻透著壓抑的冷意。

“免了，坐吧?！?/p>

二人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在下首落座，心頭卻都有些發(fā)緊。

康王向來喜怒無常，今夜叫他們來，怕是沒什么好事。

果然，趙構一放下茶盞，便冷聲開口：

“趙恒那廢物，今日在朝上鬧了好大一出啊?！?/p>

黃潛善低頭拱手，裝出一副惶恐的模樣：“殿下息怒，官家......官家一時糊涂，被人蒙蔽了耳目。”

“糊涂？”趙構冷笑，眼神鋒銳如刃。

“本殿下看他倒是精神得很呢！遷都建康？呵，倒是一副舍我其誰的派頭了?！?/p>

他身子微微前傾，目光如釘子般釘在兩人身上。

“你們跟本王說實話——”

“他到底是不是趙恒？！這件事你們查的怎么樣了？”

汪伯彥連忙拱手賠笑：“殿下放心，臣已遣人喬裝成商旅，混入燕京，重金買通了幾個金人細作?！?/p>

“只要有金子，連金國內(nèi)部的軍情，我們也能拿到一二?！?/p>

“何況，一紙詔書、一張筆跡、一封舊信，便能驗明真假?！?/p>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呈上。

趙構接過一看，卻是一幅舊時宮廷圖冊，畫中趙桓童年時筆跡涂鴉，與如今趙恒的字體作過細細比對。

“哼?！壁w構冷哼一聲，把東西扔回桌上，眼中卻透出幾分忍不住的興奮。

只要這趙恒是假的，那一切就好辦了。

到時候，他趙構便能順理成章，挾朝廷以號令天下，真正做那九五之尊！

“殿下，”汪伯彥見氣氛稍緩，忙趁機湊上一步，小心翼翼道，“臣已命人在燕京行賄打探，最快不過半月，便可得消息?！?/p>

“到時，不論真假，咱們都有對策?！?/p>

趙構挑眉，看著他們，語氣陰測測地：

“若是假的，本王便親自揭了他這張皮，叫滿天下知道他是個冒牌貨！”

“若是真的......”

他話鋒一轉(zhuǎn)，笑意森寒：

“那也無妨。我自會另尋法子，讓他下不來臺?！?/p>

“天下本就是亂局，本王不過順勢而為罷了?！?/p>

黃潛善和汪伯彥連連點頭，心里卻不由自主地冒起了冷汗。

這位康王......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御書房，夜已深。

趙恒一身便服，卸了龍袍，只著一件素色中衣，獨自坐在案前，案上攤著一堆賬冊，燭火跳躍，將他眉間的陰影拉得格外沉重。

他指尖摩挲著一本戶部呈上的賬冊，紙頁早已翻得起了毛邊，可他依舊一頁頁細看，不敢有絲毫怠慢。

四十萬貫。

還不足以支撐一場像樣的戰(zhàn)事。

堂堂大宋，偌大江山，竟被掏空成這副德行。

從長遠看，要救國庫，只有一條路。

開放沿海貿(mào)易，打破那幫世家大族對海貿(mào)的壟斷，讓國庫直接掌控銀錢流動。

同時，鹽鐵之利必須一時歸公，不容外流。

趙恒心里一遍遍推演著。

只要掌握了鹽鐵，江南錢糧之地加上海外通商的利益，大宋必能積蓄起再戰(zhàn)之力，三五年間，重新北伐，光復故土......

但......趙恒眉頭皺得更緊了。

“光靠這些，”他低聲自語，“遠水救不了近火?！?/p>

現(xiàn)在的問題是，臨安還沒遷完，金人的刀子就已經(jīng)舉在頭頂了。

哪里來三五年？哪里來積蓄？！

必須要有快錢，立刻、馬上，就能動用的錢。

否則，別說遷都建康，恐怕連路上都得餓死一半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內(nèi)侍低聲稟報。

“官家，宗澤、李綱兩位大人求見?！?/p>

趙恒抬起頭，眸光中透出一絲壓抑的疲憊，但還是低沉開口：“宣?！?/p>

不多時，宗澤李綱一進門便跪地叩首。

“臣宗澤、李綱，叩見官家！”

“免禮，快起。”趙恒壓下情緒，親自起身相扶。

宗澤與李綱相視一眼，宗澤拱手沉聲道：“官家，臣有要事奏報?！?/p>

趙恒點點頭，回到案前，示意他們落座。

“講。”

宗澤咳了一聲，面色鄭重：“官家，戶部庫銀所余無幾，而此次南遷，又需調(diào)動大批人手、糧草、馬匹......所需錢糧，遠勝往昔。若無充足軍餉，只怕沿途募兵也難以為繼?！?/p>

趙恒眉頭一皺，臉色沉了下來。

他本就擔心這點，如今聽宗澤親口證實，心中更是沉重得仿佛壓了一塊巨石。

“具體情況呢？”趙恒壓低聲音問，眼神冷冽。

這時，李綱出列，拱手肅聲道：

“啟稟官家，臣已細查賬目。臨安現(xiàn)存銀兩不過四十萬貫，米糧尚有二十五萬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