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后，我已經(jīng)能開著拖拉機(jī)在菜地里轉(zhuǎn)圈了。

雖然霍沉梟還是不讓我單獨(dú)操作，但每天傍晚收工后，他都會坐在旁邊指導(dǎo)我多練一會兒。

這天下午，我在院子里曬茄子干，突然聽見吉普車的引擎聲。

“嫂子！”

王鐵柱從車上跳了下來，“軍區(qū)門口有人找您！”

我擦了擦手上的茄子汁：“誰??？”

“說是您妹妹。”

王鐵柱撓撓頭，“穿得可時髦了，還帶著個男的?！?/p>

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軍區(qū)大門口，童芳芳穿著件米色連衣裙，腳上的紅色高跟鞋一看就是從百貨店買的。

她身邊的宋云輝還是那副斯文敗類的模樣，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活像只衣冠禽獸。

“姐姐！”

童芳芳一見我就撲過來，身上香水味熏得我后退，“我們特意來看你的！”

我冷著臉沒接話。

宋云輝假惺惺地遞上一個紙包：“珊珊，這是你最愛吃的姜糖?！?/p>

“不用?！?/p>

我雙手抱胸，沒好氣地問：“你們來干什么？”

童芳芳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聽說你嫁到沙塔，我和云輝哥擔(dān)心死了！”

她環(huán)顧四周，故意提高音量，“姐姐，你如今竟嫁了個土包子？”

“關(guān)你什么事??？”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珊珊?！?/p>

霍沉梟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我身后。

他剛訓(xùn)練完，身上還帶著汗，手里拎著個鐵皮水壺。

童芳芳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宋云輝推了推眼鏡：“這位是......”

“我男人?！?/p>

我故意挽住霍沉梟的胳膊，“霍沉梟?！?/p>

霍沉梟掃了兩人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招呼，然后擰開水壺遞給我：“喝水?！?/p>

我接過來灌了一大口，故意在壺口留下口紅印。

童芳芳的表情像吞了只蒼蠅。

“霍......上校是吧？”

宋云輝伸出手，“我是珊珊的發(fā)小，宋云輝?！?/p>

霍沉梟沒握他的手，反而攬住我的腰：“回家吃飯。”

我差點(diǎn)笑出聲，乖乖點(diǎn)頭：“好?！?/p>

童芳芳急忙攔住我們：“等等！我們大老遠(yuǎn)來，不請我們吃頓飯嗎？”

“就是！”

宋云輝附和，“珊珊，我還帶了瓶紅酒......”

霍沉梟突然開口：“軍區(qū)禁酒?！?/p>

氣氛一時凝固。

我正想說話，嘿嘿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沖著宋云輝就吠。

“哪來的野狗！”

宋云輝抬腳要踢，霍沉梟一個眼神掃過去，他訕訕地收回腳。

“這是我們家嘿嘿！”

我摸著狗頭，“它最討厭裝模作樣的二百五?！?/p>

童芳芳強(qiáng)顏歡笑：“姐姐，你變粗俗了?！?/p>

“是嗎？”

我歪頭看她，“我覺得挺好的啊，至少不用像某些人，表面裝清高，背地里搶人?！?/p>

宋云輝臉色一變：“珊珊，那是個誤會......”

“誤會？”

我冷笑，“舉報(bào)我父親的人不是你？和童芳芳搞在一起的人不是你？”

童芳芳的眼淚說來就來，哭著說：“姐姐，你怎么能這么說？明明是你不檢點(diǎn)，云輝哥才......”

“夠了?！?/p>

霍沉梟打斷她，“珊珊，回家?！?/p>

他攬著我轉(zhuǎn)身就走。

童芳芳在后面喊：“霍上校！你知道你娶的是個什么貨色嗎？她在上海可是......”

霍沉梟猛地回頭，眼神冷得嚇人。

童芳芳立刻閉了嘴。

回家的路上，我悶頭走得飛快。

霍沉梟大步跟上，一把拉住我：“慢點(diǎn)?！?/p>

“放開！”

我甩開他的手，“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就是個沒人要的......”

霍沉梟突然把我拽進(jìn)旁邊的工具棚。

昏暗的光線里，他雙手撐在我耳側(cè)的墻上，沉聲道：“童珊珊?！?/p>

“干嘛！”

我抬頭瞪他。

“你是我媳婦?！?/p>

他聲音低沉，“別人說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我鼻子一酸，別過臉去：“你不嫌我......”

“嫌你什么？”

他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頭，“嫌你漂亮？嫌你學(xué)開拖拉機(jī)比那幫新兵快？”

我一個沒認(rèn)出，噗嗤笑了出來：“霍沉梟，你什么時候這么會說話了？”

他拇指擦過我的眼角：“實(shí)話。”

工具棚外傳來嘿嘿撓門的聲音。

霍沉梟松開我：“餓不餓？”

“餓?！?/p>

我吸了吸鼻子，“想吃你燉的鵝?！?/p>

“嗯?！?/p>

他推開門，“回家。”

我們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童芳芳和宋云輝站在那兒，旁邊還圍了幾個看熱鬧的軍屬。

“姐姐！”

童芳芳小跑過來，“剛才是我不好，我們特地買了熟食來賠罪?！?/p>

她晃了晃手里的油紙包，“這是給你買的醬牛肉！”

宋云輝也湊了過來，附和道：“珊珊，給我們個機(jī)會吧?！?/p>

我正要拒絕，霍沉梟突然開口：“進(jìn)來吧?！?/p>

我驚訝地看他，他捏了捏我的手心。

進(jìn)屋后，童芳芳東張西望：“姐，你就住這種地方??？墻皮都掉......”

“坐?！?/p>

霍沉梟打斷她，指了指板凳。

宋云輝掏出那瓶紅酒：“霍上校，破個例？”

霍沉梟拿出四個搪瓷缸，“喝茶?！?/p>

童芳芳撇撇嘴，打開醬牛肉推到我面前：“姐，嘗嘗，你以前最愛吃的?！?/p>

我盯著牛肉沒動。

霍沉梟起身去廚房：“我去熱菜。”

他一走，童芳芳立刻湊過來：“姐，你男人長得是不錯，但就是個窮當(dāng)兵的......”

“比你搶的那個強(qiáng)?！蔽依湫?。

宋云輝尷尬的笑了笑：“珊珊，我是真心來看你的。你父親的事......我可以幫忙周旋?！?/p>

“用不著?！?/p>

我攥緊拳頭，“你們今天到底來干什么？”

童芳芳壓低聲音，小聲說：“姐，跟我回上海吧！云輝哥認(rèn)識百樂門的老板，可以讓你......”

“讓我什么？”

我瞇起眼睛，“讓我去舞廳當(dāng)舞女？還是給你們當(dāng)遮羞布？”

廚房門突然打開，霍沉梟端著燉鵝出來。

童芳芳立刻換上了笑臉：“霍上校手藝真好！”

霍沉梟沒理她，給我盛了碗湯：“趁熱喝。”

宋云輝給自己夾了一大塊鵝肉，咬了一口就皺眉：“這么柴？”

“沙塔的鵝就這樣?！?/p>

霍沉梟淡淡道，“不愛吃別勉強(qiáng)?！?/p>

童芳芳嘗了口茄子，立刻吐在了桌上：“好咸！姐，你現(xiàn)在就吃這種豬食？”

我放下筷子，憤怒地指著她：“童芳芳，你......”

霍沉梟按住我的手，突然問宋云輝：“宋同志在哪個單位工作？”

宋云輝挺直腰板：“文化局，副科長?！?/p>

“哦?！?/p>

霍沉梟點(diǎn)頭，“上個月文化局張局長來視察，還說他們局風(fēng)氣不正，有人收受賄賂?！?/p>

宋云輝臉色一變：“霍上校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p>

霍沉梟給我夾了塊鵝肉，“吃飯?！?/p>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童芳芳強(qiáng)笑著找話題：“霍上校，我姐姐從小嬌生慣養(yǎng)，沒給你添麻煩吧？”

“添了?！?/p>

霍沉梟面不改色，“第一天就把醫(yī)用酒精當(dāng)料酒，差點(diǎn)毒死全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