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無一不驚。

雖說大家都習(xí)慣了長寧郡主的直來直去的性子。

但她說這話無疑是打了嘉王夫婦的臉。

沈衍之平日里疼愛縱容自己的表妹，可這一回卻硬生生將他顏面掃地。

胸口有股難以名狀的火氣噴薄迅速往上涌，實(shí)在難忍，旋即臉色大變！

“長寧，你怎么說話的，你的意思是說吾的王妃不滿意吾了？”

長寧郡主輕飄飄地說道：“九表哥，你覺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剛剛無意瞧見九表嫂的臉色才會脫口而出罷了，興許是我眼拙看岔，玩笑話而已，何必當(dāng)真呢?！?/p>

嗅到一絲無硝煙戰(zhàn)爭，向來做和事佬的秦王孟兆川發(fā)話。

“好了好了！九弟，長寧，你們倆從小拌嘴吵個沒停，這個時候也該歇歇罷，別讓外邦人瞧見笑話咱們大周?！?/p>

長寧郡主心里不服，說道：“八表哥，我都說了那是玩笑話，這哪里是要跟九表哥爭吵?！?/p>

孟兆川趕緊走到她身邊，對她使眼色，“你快快收聲，你還嫌局面不夠亂了？”

長寧郡主抬眸看他，撇了撇嘴道：“果然，你就只會怪我，什么都怪我，真有你的！”

孟兆川真怕她會胡說八道，直接將人連哄帶騙地扯走。

不到半刻。

皇帝鹵簿在路上蜿蜒蠕動，前導(dǎo)是六匹儀象，緊接著是指南車、白鷺旗車、記里鼓車，再往后看便是三十六人共抬的皇帝御玉輦以及皇后儀仗。

永熹帝高坐在龍椅上，坐北面南。

左邊是孝穆皇后、右邊是最尊貴的長公主。

永熹帝威嚴(yán)而不失平和地俯視前來朝拜的外邦使節(jié)。

眾藩王使節(jié)：“臣等參拜我圣明永熹皇帝陛下，祝陛下萬壽無疆，吉祥如意！”

拜畢起立。

西突厥使臣從近身侍從托著的鑲金鐵盆里捧起一個水晶做的芙蓉石蟠螭耳蓋爐敬遞永熹。

永熹和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太監(jiān)總管福全接過芙蓉石蟠螭耳蓋爐。

鮮卑使臣從侍立一側(cè)的隨從手中接過一對晶瑩剔透的流光溢彩琉璃盞敬遞永熹。

永熹點(diǎn)了點(diǎn)頭。

福全接過流光溢彩琉璃盞。

天竺國使臣從隨從手里接過疊著波斯錦和白貂裘的托盤敬遞給永熹。

永熹點(diǎn)了點(diǎn)頭。

福全接過波斯錦和白貂裘。

西突厥使臣復(fù)從另一位侍從的鑲金鐵盆里捧起一把明黃玉如意，雙手舉起，“這是臣可汗、大妃獻(xiàn)給太子殿下的如意，祝太子殿下喜至慶來，永永其祥!”

永熹帝微微頷首，目光轉(zhuǎn)向左側(cè)的太子，眼神示意孟玉瓚。

孟玉瓚站起身來，先朝永熹帝行禮，再拿起桌面上的酒杯，對西突厥使臣說道：“孤今日有幸親手接過可汗、大妃送孤特別貴重的禮物，孤喜不自勝，孤敬可汗、大妃一杯！”

西突厥使臣亦以酒敬之。

永熹帝問道：“白云蒼狗，時光如梭，不過轉(zhuǎn)眼的功夫，朕的義女仁心公主嫁給可汗已經(jīng)有兩年之久，她如今在西突厥可還安好？”

仁心公主李燈蕙乃永熹帝親封的義女。

西突厥使臣：“稟陛下，大妃在我們國家是子民們最敬重的神女，這兩年來大妃開設(shè)學(xué)堂，傳授子民犁耕灌溉，醫(yī)學(xué)工學(xué)！如今已有三月身孕，這是可汗的第一子，可汗非常高興！”

坐在孟玉瓚身旁的沈若棠恭恭敬敬地坐著。

早在永熹帝問起李燈蕙之事時，沈若棠發(fā)現(xiàn)了孟玉瓚的心情似有不虞，雖表面一團(tuán)祥氣，可那眉眼間的郁色揮之不去。

“顰顰，你時不時地看著孤，難道孤臉上有東西？”

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神，沈若棠咽了咽口水，小聲回道：“自古漂亮的東西都引人注目，更何況是殿下您?！?/p>

此話說完，沈若棠覺著自己說得相當(dāng)率直。

想必此時此刻的他心里暗爽！

可沒想到換來孟玉瓚的一句，“盡會一些溜須拍馬的玩意兒?！?/p>

沈若棠眼角抽了抽，看來她小看了自己的郎君了！

“妾身說的是實(shí)話，千真萬確，比真金還真?！?/p>

孟玉瓚半勾唇角，不動聲色地道：“孤也沒有不承認(rèn)你說的是實(shí)話?！?/p>

“那還不是殿下教導(dǎo)有方?！鄙蛉籼拿蛎虼?，半晌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妾身說不過你?！?/p>

察覺到少女眉頭微不可察地緊鎖著，神情亦有些謹(jǐn)慎，孟玉瓚心里起了一絲憐憫，稍稍緩了語氣，“顰顰也不賴，配得起孤。”

沈若棠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間有了一絲光彩。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她懂得什么叫見好就收的道理。

她也不多說什么，在席間給孟玉瓚夾菜斟酒，這般熱情的態(tài)度給外邦使臣瞧去，紛紛都贊好。

西突厥使臣：“太子殿下的承徽娘娘賢良淑德，實(shí)乃大家閨秀之風(fēng)范?！?/p>

天竺國使臣：“能成為太子殿下的賢內(nèi)助，想必有過人之處?！?/p>

沈月姝嗅到一絲可以讓沈若棠出糗的機(jī)會，便道：“天竺使者，你說得沒錯，我姊姊確有過人之處，她不但精通樂律，還善廣袖飛天舞，在帝丘城里認(rèn)第二，沒人敢認(rèn)第一?！闭f罷，面朝沈若棠，溫聲道：“姊姊，妹妹我說得對不對？”

這話說得在外人看來姐妹情深，令人頗為動容。

只有沈若棠知道，這明擺著把她架在高臺上，讓她在眾人面前下不來臺。

沈若棠沉默片刻，道：“妹妹謬贊了，我何來如此歌喉舞技，只不過是興趣使然罷了，要說能歌善舞，妹妹更勝一籌?！?/p>

向來輸人不輸陣的沈月姝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被她反將一軍，心里的火苗躥得越來越高。

看著啞口無言的沈月姝，沈若棠心里暗爽。

清了清嗓子，又道：“妹妹何須見外，今日就讓大家大飽眼福，瞻仰九王妃的風(fēng)采！”

天竺國使臣兩眼放光，摸著自己的胡須道：“若老夫能親眼目睹一場廣袖飛天舞，那我這一生便死而無憾！”

高踞龍椅寶座的永熹帝也來搭把話。

“你們倆姐妹互相恭讓，倒不如兩姐妹齊齊上陣，讓大家一睹南詔雙生姐妹花的風(fēng)采！”

皇帝一開口，沈若棠倒吸一口涼氣。

普天之下，哪能有人敢違抗皇命。

沈若棠緩緩看向孟玉瓚。

孟玉瓚感受到來自身側(cè)人灼熱的視線。

在桌子底下，他拍了拍沈若棠的手背，低聲道：“你盡管去，孤丟得起這個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