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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張正身后的幾十號村民，他們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鋤頭、糞叉、木棍、菜刀，眼中閃爍著恐懼、貪婪、以及被煽動起來的，盲目的“正義”。
這張由村長張正親手編織，以縣衙的通緝令為骨，以村民的貪婪和愚昧為肉的法網(wǎng)，在這一刻，已經(jīng)徹底收緊。
“陳默！你這殺人行兇的罪犯！”
張正的聲音，蒼老而洪亮，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用拐杖重重地一頓地，指向院內(nèi)那具已經(jīng)沒了聲息的尸體，“你行兇殺人，罪證確鑿！如今縣衙的海捕文書在此，你還不乖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他身旁的一個親信，立刻將那張蓋著縣衙大印的通緝令高高舉起，展示給所有人看。
“鄉(xiāng)親們！”
張正振臂一呼，聲音充滿了煽動性，“此獠窮兇極惡，連傷我村數(shù)人，如今更是犯下命案！官府懸賞十兩白銀，捉拿此獠！今天，我們不僅是為村子除害，更是為民除害！大家一起上，將他拿下，生死不論！賞錢，我們平分！”
“十兩白銀！”
“平分！”
人群中，響起了一片粗重的呼吸聲。
貪婪，瞬間壓倒了他們心中對陳默那雷霆手段的恐懼。
在饑餓面前，道德和畏懼，都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幾十雙眼睛，瞬間變得赤紅，如同聞到血腥味的狼群。
然而，面對這幾乎是絕境的包圍，陳默的反應(yīng)，卻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他沒有驚慌，沒有憤怒，甚至沒有看那些如同瘋狗般隨時準備撲上來的村民。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張正，那雙蒙在黑布下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絲淡淡的，近乎嘲諷的笑意。
他緩緩地，將護在身后的柳清月和兩個孩子，輕輕推向了屋門口，然后轉(zhuǎn)過身，獨自一人，面對著整個村莊的惡意。
“張正?！?/p>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股奇異的穿透力，壓過了現(xiàn)場所有的嘈雜，“你這只老狐貍，手段確實不錯?！?/p>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中的鐵斧，在火光下，閃過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
“不過，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請教一下你這位德高望重的村長?！?/p>
“第一，”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我今天清晨，在山林里，被你兒子張大牛帶人設(shè)伏，意圖搶我財物，殺我性命。我自衛(wèi)反擊，廢了他一條腿。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可我前腳剛進縣城，你后腳，就拿出了縣衙的海捕文書？從陳家村到青陽縣城，來回四十里山路，縣衙立案，書寫文書，蓋印發(fā)出，半天之內(nèi)，全部辦妥！張村長，你可真是手眼通天??！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青陽縣衙，是你家開的！”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狠狠砸進了村民們那被貪婪沖昏了的頭腦里！
是??！
太快了！
這一切都太快了！
快得不合常理！
村民們臉上的狂熱，瞬間冷卻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思索。
他們看向張正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張正的臉色，猛地一變，他沒想到，陳默在如此絕境之下，非但不求饒，反而一開口，就戳中了他這套把戲里最致命的漏洞！
“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
張正厲聲喝道，試圖用聲音壓下村民們的疑慮，“你行兇是事實，官府的文書是事實！這便是鐵證！”
“鐵證？”
陳默冷笑一聲，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大串沉甸甸的銅錢，還有幾塊碎銀，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叮叮當(dāng)當(dāng)！”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夜里，如同仙樂一般，狠狠地敲擊在每一個村民的心坎上！
在火光的映照下，那閃著光芒的銅錢和銀子，比那張通緝令，要真實一百倍，一千倍！
“鄉(xiāng)親們！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
陳默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充滿了力量，“這就是我今天，辛辛苦苦，一擔(dān)一擔(dān)柴火挑到鎮(zhèn)上，換回來的血汗錢！我能賺錢，我能帶著你們一起賺錢！讓大家都能吃飽飯！”
“可他張正呢？他做了什么？他派他的兒子來搶我的錢，來斷我的活路！搶劫不成，就動用官府的關(guān)系，給我扣上一頂殺人犯的帽子，想借你們的手，來殺我滅口！他這是公報私仇！”
“你們幫他殺了我，這十兩銀子，幾十號人分，一家能分到幾文錢？夠你們吃幾頓？可是明天呢？后天呢？你們依舊要餓肚子！而他張家，依舊是作威作福的村長！”
“他拿你們當(dāng)什么？當(dāng)槍使！當(dāng)狗耍！讓你們?yōu)榱怂业乃匠?，去賣命！”
字字誅心！
句句見血！
村民們徹底被鎮(zhèn)住了。
他們看著地上那散落的，真金白銀的錢，又看看張正那張瞬間變得鐵青的老臉，腦子里的那團漿糊，終于開始變得清明。
是啊，陳默說的沒錯！
陳默有本事賺錢，這是他們親眼看到的。
而村長，除了會催租催糧，什么時候管過他們的死活？
如今為了自己兒子的仇，就拿出十兩銀子，讓他們?nèi)ジ粋€能一斧頭劈死人的煞星拼命？
這筆賬，怎么算，都劃不來！
人群，開始騷動。
一些人，已經(jīng)不自覺地，將手中的鋤頭和木棍，悄悄地放低了。
張正見勢不妙，心中大駭。
他知道，大勢已去！
他用拐杖指著陳默，色厲內(nèi)荏地嘶吼道：“反了！反了！你們都要跟著這個殺人犯一起造反嗎！官府的大軍一到，你們?nèi)家祟^落地！”
“官府？”
陳默笑了，那笑聲里，充滿了無盡的冰冷和不屑。
他提著斧頭，緩緩走到了那個跪地求饒的，斷了腿筋的村民面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然后，他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彎下腰，將地上那把沾著血的木棍，撿了起來。
他看著張正，一字一句地說道：“張正，你以為，一張紙，就能定我的生死嗎？”
“你以為，一群被你煽動的烏合之眾，就能決定誰對誰錯嗎？”
“你錯了?！?/p>
陳默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下來，但正是這種平靜，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在這個村子里，誰的拳頭硬，誰說的話，才是規(guī)矩！”
他猛地一揮手，手中的木棍，帶著破風(fēng)的呼嘯聲，狠狠地，抽在了院子中央那口早已破爛的大水缸上！
“砰——?。 ?/p>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那口厚實的陶土水缸，竟被他這一棍之力，硬生生地，從中抽得粉碎！
無數(shù)的碎片混雜著泥水，向四周爆射開去！
所有村民，都被這駭人的一幕，嚇得齊齊后退了一大步，臉上血色盡失。
一棍之威，竟至于斯！
這要是抽在人身上，那還了得？
陳默緩緩扔掉手中的斷棍，目光如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村民，最后，落在了早已面如死灰的村長張正臉上。
“從今天起，在這陳家村，我陳默，來給你們定一個新的規(guī)矩?！?/p>
他頓了頓，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第一條規(guī)矩就是，人人都有飯吃，誰也別想餓著肚子，去給別人當(dāng)狗！”
“現(xiàn)在，誰贊成？誰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