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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色微明,晨曦透過殯儀館厚重的破舊窗簾,在地板上投下幾縷蒼白的光。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循著瓷瓶中那縷若有若無的黑氣,一路向郊外追去。
那黑氣如同有靈性一般,飄忽不定,卻始終指引著一個大致的方向。
鎖骨下的尸斑隱隱作痛,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啃噬我的血肉,提醒著我所剩無幾的陽壽。
我咬了咬牙,將所有的不適都壓在心底。
爺爺說過,走陰之人,最忌心浮氣躁,尤其是身陷囹圄,更要保持心境平和,否則只會加速邪氣的侵蝕。
黑氣最終將我引到了一處荒廢的農家院落。
院墻半塌,雜草叢生,幾只烏鴉落在光禿禿的樹杈上,“嘎嘎”地叫著,平添了幾分蕭索與詭異。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破敗門窗時發(fā)出的“嗚嗚”聲,像極了鬼泣。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開虛掩的院門。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某種草木燃燒的焦糊味撲面而來,讓我胃里一陣翻騰。
院子正中,赫然擺著一個臨時搭建的法壇!
法壇約莫半人高,用幾塊破舊的木板拼湊而成,上面鋪著一塊臟兮兮的黃布。
黃布之上,朱砂繪制的符文歪歪扭扭,透著一股子邪氣。
法壇正中央,立著一個約莫一尺高的草人,那草人用稻草扎成,身上穿著一件用紙剪裁的、畫著詭異花紋的衣服。
我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草人的胸口處,貼著一張黃紙,上面用鮮血寫著兩個字——陳默!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正是我的生辰八字!
而在草人的頭部、心臟、四肢等七個關鍵部位,各自插著一根閃爍著幽幽寒光的鋼針!
每一根鋼針的針尾,都系著一小撮頭發(fā),看顏色,竟然分明是我的!
“好狠毒的手段!”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是“七針鎖魂術”,一種極其陰毒的咒術,通過草人替身,直接咒殺本體。
難怪我最近總是感覺身體不適,精神萎靡,原來是著了這歹毒的道兒!
法壇之后,一個身穿黑色長袍、面容陰鷙的男人正盤膝而坐,雙手掐著古怪的法訣,口中念念有詞。
他雙目緊閉,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施法也耗費了他不少心神。
隨著他的念咒,插在草人身上的七根鋼針尾端,竟隱隱有黑氣繚繞,與草人身上的血字和我的頭發(fā)產生某種邪惡的共鳴。
我能感覺到,每一次他口中吐出晦澀的音節(jié),我心臟便會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鎖骨處的尸斑也隨之灼痛一分。
不能再等了!
我眼中厲色一閃,迅速掃視法壇周圍。
在法壇的左下角,我注意到一疊隨意丟棄的黃符紙。
最上面一張似乎是畫廢了的,上面除了凌亂的符文,還有一個用毛筆草草寫下的日期,看起來像是某種起壇或施法的吉日選擇。
旁邊,還放著一個盛著清水的破碗,碗邊沾著幾點新鮮的墨跡,顯然是剛才書寫符咒時所用。
我心中一動。
爺爺?shù)氖衷杏涊d過,施展此類咒術的邪師,往往會將自己的生辰八字或重要日期融入法器或儀式之中,以增強術法的聯(lián)系和威力。
那個日期......會不會就是他的?
來不及細想,我從行囊中摸出一個瓶子,里面是早已準備好的黑狗血。
這是我根據(jù)爺爺手札上的記載,特意尋來的純種黑狗之血,陽氣極重,專克陰邪。
我又迅速從懷里掏出一張空白黃符,咬破指尖,用自己的鮮血,將剛才看到的那個日期飛快地寫在黃符上,然后將黃符浸入黑狗血中。
做完這一切,那陰鷙邪師似乎也到了施法的關鍵時刻,他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猙獰的快意,雙手猛地向前一推,口中爆喝一聲:“七針鎖魂,急急如律令!陳默,死來!”
隨著他的爆喝,草人身上的七根鋼針同時發(fā)出一陣輕微的嗡鳴,針尖處的黑氣驟然濃郁,仿佛要凝成實質!
我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眼前發(fā)黑,尸斑處更是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就是現(xiàn)在!”
我強忍劇痛,怒吼一聲,將手中浸滿黑狗血、寫著疑似對方生辰八字黃符的瓶子,用盡全力朝著法壇上的草人狠狠砸了過去!
“噗!”
瓶子準確無誤地砸在草人身上,飽含陽剛之氣的黑狗血瞬間潑灑開來,將草人整個浸透。
那混合了我鮮血和疑似邪師生辰八字的黃符,更是直接貼在了草人的面門之上!
“滋啦——!”
如同滾油潑入冰水,草人身上猛地爆起一團濃烈的白煙,伴隨著刺鼻的焦臭味。
那些閃爍著寒光的鋼針,在接觸到黑狗血的剎那,竟像是被燒紅的烙鐵一般,發(fā)出“嗤嗤”的聲響,針身上的黑氣瞬間消散!
“啊——!”
法壇后的陰鷙邪師,幾乎在同一時間發(fā)出了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他猛地捂住胸口,身體如同被重錘擊中一般,向后倒飛出去,口中狂噴出一道鮮血,那血液竟然是暗紫色的,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轟隆!”
法壇應聲炸裂,木板四散飛濺,黃布符文被黑狗血污了一大片,上面的邪氣蕩然無存。
那草人也在黑狗血的侵蝕下,迅速變得焦黑、萎縮,最后化為一灘污物。
邪法反噬!
我猜對了!那個日期,果然與他自身相關!
利用黑狗血的陽剛,加上他自身的氣息反沖,這“七針鎖魂術”不僅被破,施術者自身也遭到了強烈的反噬!
那邪師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張臉因痛苦而扭曲,原本陰鷙的眼神此刻充滿了怨毒和難以置信。
他死死地瞪著我,仿佛要將我的模樣刻進骨髓里。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驚恐。
我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此刻,我雖然破了邪術,但身體也承受了巨大的負荷。
剛才那一下反噬,雖然主要由邪師承擔,但作為被施術者,我也受到了波及。
鎖骨處的尸斑似乎又擴大了一圈,火辣辣的疼痛讓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
邪師見我不答,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他突然從懷里掏出一物,狠狠地朝地上一摔!
“砰”的一聲悶響,一團黃霧炸開,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
“咳咳......”黃霧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讓人頭暈目眩。
“小子,今日之仇,我記下了!來日必將你碎尸萬段!”黃霧中,傳來邪師怨毒的聲音。
待黃霧稍散,院中早已不見了邪師的蹤影。
只有在法壇炸裂的殘骸旁,遺留下了一塊巴掌大小、古樸的青銅令牌。
令牌呈不規(guī)則的橢圓形,上面雕刻著一條盤踞的地龍圖案,龍口大張,獠牙畢露,透著一股兇悍之氣。
令牌的邊緣,還有幾個模糊不清的古篆。
我走上前,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將那塊“土龍令”撿了起來。
令牌入手冰涼,沉甸甸的,背面刻著兩個字,似乎是“坤位”。
“土龍令......”我喃喃自語。
這邪師究竟是什么來頭?這令牌又代表著什么?
顧不得多想,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體內的氣血翻騰不休。
鎖骨處的尸斑蔓延帶來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涌來,讓我?guī)缀鯚o法支撐。
我踉蹌著走出這個破敗的院子,每走一步,都感覺生命力在流逝。
陽光灑在身上,卻驅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必須盡快查清楚這‘土龍令’的來歷,還有那斷龍釘?shù)脑搭^......”
我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大口喘著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時間,不多了。”
回到市區(qū)那間簡陋的出租屋,我?guī)缀跏前c倒在床上的。
鎖骨處的尸斑,此刻已經(jīng)蔓延到了小半個胸膛。
原本只是淡青色的斑痕,現(xiàn)在顏色加深,隱隱透出幾分紫黑,觸手冰涼,仿佛那塊皮膚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刺痛。
我知道,這是生命力在加速流逝的征兆。
若不是爺爺留下的調息法門還有些效果,恐怕我早已支撐不住。
強打精神,我盤膝坐好,運轉體內殘存的陽氣,試圖壓制尸斑的蔓延。
然而,效果甚微。
那邪術雖然被破,但對我造成的損傷卻是實實在在的。
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反噬的余波,更是雪上加霜。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我吐出一口帶著暗紅色血絲的唾沫。
稍稍平復了一下翻騰的氣血,我將那塊從邪師手中遺落的“土龍令”取了出來。
令牌入手依舊冰涼,那地龍圖案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得猙獰可怖。
背面的“坤位”二字,筆鋒古樸,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煞氣。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那個邪師,又是什么身份?
我思索良久,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人——九爺。
九爺是我爺爺生前的一個老友,早年間也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物,尤其對三教九流、奇聞異事知之甚詳。
爺爺去世后,九爺便在城隍廟后街開了一家小小的古玩雜貨鋪,名為“有緣齋”,平日里深居簡出,但消息卻異常靈通。
或許,他能認得這塊令牌的來歷。
打定主意,我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盡量遮掩住自己蒼白的臉色和眉宇間的疲憊,然后揣著那塊“土龍令”,朝著城隍廟后街走去。
城隍廟后街是一條充滿了市井氣息的老街,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兩旁是低矮的鋪面,賣著香燭、紙錢、廉價的玉器和一些來路不明的“古董”。
“有緣齋”在街尾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門臉不大,一塊褪色的木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字。
我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舊書紙張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
店鋪里光線有些昏暗,各種雜物堆得到處都是,只有一條窄窄的通道。
一個須發(fā)皆白,戴著老花鏡,正埋首在一堆舊書里翻找的老人,聞聲抬起了頭。
“喲,是小默啊?!本艩敺畔率种械姆糯箸R,瞇著眼睛打量了我一下。
“些日子不見,怎么瞧著氣色不太好?”
“九爺,我來是想請您給瞧樣東西?!蔽覜]有過多寒暄,直接從懷里摸出了那塊“土龍令”,遞了過去。
九爺接過令牌,眼神微微一凝。
他先是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又從柜臺下摸出一塊油乎乎的鹿皮,在令牌上輕輕擦拭了幾下。
然后湊到窗邊,借著透進來的微光,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上面的地龍圖案和那兩個古篆。
良久,九爺才緩緩放下令牌,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小默,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得來的?”九爺?shù)穆曇魤旱土藥追帧?/p>
我將遭遇邪師,破除“七針鎖魂術”,以及邪師遺落令牌的經(jīng)過簡略地說了一遍,隱去了自己身中尸斑,時日無多之事。
九爺聽完,眉頭皺得更緊了。
“土龍令......‘坤位’......”他摩挲著下巴上的山羊胡,沉吟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土龍幫’的信物?!?/p>
“土龍幫?”我心中一動,這個名字透著一股子邪性。
“嗯。”九爺點了點頭。
“這‘土龍幫’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們是一伙專門盜掘古墓的盜墓賊?!?/p>
“但和其他盜墓的不一樣,他們下手的目標,多是那些懂風水、有道行的陰陽先生或者風水大師的墓葬。”
我心頭一凜,專門盜風水師的墓?這可真是膽大包天,也邪門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