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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陳家村村口有一棵不知多少年頭的老柏樹。
約莫有十人環(huán)抱那么粗,樹枝上掛滿了紅布條。
上山之前,爺爺帶我著來到老柏樹前。
在柏樹下面點(diǎn)了三炷香,三炷香左右各一支蠟燭。
一瓶自家釀的燒刀子,一只肥得我不停咽口水的大燒雞作為貢品。
東西擺好之后,爺爺叫我過來跪下,給這棵老柏樹磕三個(gè)響頭。
雖然我不知道爺爺?shù)囊鈭D,但是照做就對了。
我走到柏樹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gè)響頭。
磕完頭之后,爺爺點(diǎn)燃一張我看不懂的符紙,然后嘴巴貼近大樹,小聲呢喃。
我離大樹距離也不遠(yuǎn),但聽不真切。
爺爺說完,側(cè)著耳朵靠在樹上。
爺爺好像在和這棵老柏樹在商量著什么事情。
爺爺是個(gè)風(fēng)水師,也是個(gè)卦師,所以這些事情我在家里都見慣不怪了。
過了一會兒,爺爺和老柏樹商量完畢,點(diǎn)點(diǎn)頭,從包里抽出一根長長的紅繩,綁在這大樹的主樹干上。
然后從樹上,折下一根樹枝。
然后躬下身來,對老柏樹作了個(gè)揖,嘴里還說道:“那就勞煩柏兄了?!?/p>
說完,又把我喚了過去,讓我再次叩首。
這次加上先前叩的,總計(jì)三拜九叩。
叩首結(jié)束,爺爺對我說道:“小九,從今往后,這樹,你要像對爺爺一樣對待他?!?/p>
“樹爺爺好?!?/p>
我在家里,各種各樣的人見多了,所以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
直接順?biāo)浦巯蜻@老柏樹打了個(gè)招呼。
爺爺臉上露出一個(gè)欣慰的笑容。
跟這老柏樹揮手作別,然后握著那截樹枝,帶我上山。
山,是深山。
小路極多,而且路況崎嶇,如果不是經(jīng)常山上打獵的獵手帶路的話,很有可能迷路。
我和爺爺沒有獵手帶路,甚至帶路的爺爺都沒有眼睛。
只有手中握著的那一截柏樹枝。
但卻能找到小路,甚至精確無誤的躲開路上的坑洼。
就像有人牽引著他一般。
這一路,極長。
我和爺爺走到了天黑。
夏日的深山,本應(yīng)是蟲鳴鳥叫的光景,此刻,我卻聽不到任何活物發(fā)出的聲音。
除了我和爺爺?shù)哪_步聲。
隱隱約約之中,我似乎聽到頭頂傳來女人的啜泣聲,幽怨至極。
我一抬頭,差點(diǎn)沒被嚇個(gè)魂飛魄散。
前方的樹上吊著一個(gè)“女人”。
一個(gè)大著肚子的女人。
她被吊在樹上,長發(fā)蓋住了臉,即便如此,在月光之下我仍能感受到這女人臉色之蒼白。
那不是活人臉上該出現(xiàn)的顏色。
“爺爺......”
我剛發(fā)出聲音,就被爺爺伸手過來捂住了嘴。
爺爺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別說話,也別看她,只管繼續(xù)走?!?/p>
我點(diǎn)點(diǎn)頭,沒敢說話。
爺爺這才把手放開,領(lǐng)著我繼續(xù)前行。
經(jīng)過那吊著女人的樹時(sh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甚至在這夜里除了腳步聲之外就只能聽到我的心跳聲。
雖然我沒去看她,但能感覺到,她的臉龐在跟著我身體的移動而緩緩轉(zhuǎn)動。
我這小心臟就差沒吐出來了。
小心翼翼走過那女人身邊之后,我暗自呼了一口氣。
可才走出去一米不到。
“啪!”
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下意識低頭一看,這哪是什么大手?
白骨森森,上面還吊著幾塊長著蛆蟲的腐肉。
這分明就是腐尸的掌骨!
這掌骨抓住我的肩胛,往后一拖,直接把我的肩膀刺出幾個(gè)血窟窿。
我忍不住叫出聲來。
就在這時(shí),那掌骨上發(fā)出滋滋聲,然后猛然縮了回去。
“蛟血,至陽至剛,克制一切陰邪之物。”
蛟血?
“小九,越往前走,我們遇到的這種東西就會越來越多,你不用擔(dān)心,它......會保護(hù)你的?!?/p>
爺爺雖是如此言語,去掩不住臉上的憂色。
它......是誰?
還有后面遇到的這種東西......
......
這一路,我們爺孫二人走了整整九天。
攀越了九座高山。
這九天里,果真遇到了很多邪祟。
它們拉我的腳,扯我的手,按我的肩,甚至有的直接動嘴咬我的腿。
但都像抓我肩膀那女人一樣,沒有成功。
我實(shí)在走不動了,忍不住問爺爺,我們要走到什么時(shí)候。
爺爺說,這是我們欠它的,只要它不原諒我陳家,就要一直走下去,走到它原諒為止。
到第九天的時(shí)候,我已經(jīng)可以說是體無完膚了。
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
就連腳底,也被土里伸出的手掌抓了幾個(gè)血槽。
而爺爺,越來越虛弱,臉色越來越蒼白。
就和......之前吊在樹上那個(gè)女人一般。
不知是不是我走出了幻覺。
我甚至嗅到,爺爺?shù)纳砩?,傳來一股子腐味兒?/p>
腐爛的尸體上才有的腐味兒!
我只管跟著爺爺埋頭走著。
不知何時(shí),終于有個(gè)大湖,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
“到了!”
爺爺終于面露喜色,趕忙跑到湖邊,猛然跪下,大聲喊道:“陳懷義,前來送親!”
爺爺連續(xù)喊了三聲。
聲音未落,就見湖面從中往兩邊掀起波浪,浮起一口大紅色棺材,緩緩漂道岸邊。
這棺材沒有蓋子。
爺爺一把將我抱起,說道:“好好躺著,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來,切記!”
這是爺爺?shù)谝淮螌ξ夷敲磭?yán)厲。
我照著爺爺?shù)脑?,乖乖躺下?/p>
才躺下去,就有一只不知從哪出來的白蛇,爬進(jìn)了棺材。
這白蛇,約莫有成年漢子手臂粗。
白蛇爬進(jìn)棺材之后,直接朝我身上游過來,然后把我死死纏住。
我哭著掙扎著,想逃出去。
“忘記我剛才怎么說的了嗎!”
爺爺在棺材外怒喝一聲。
我只好乖乖躺著。
這時(shí),那大白蛇的蛇頭,伸到了我的面前,張開碗口大小的嘴巴,吐出蛇信子來。
發(fā)出嘶嘶聲。
我雖然沒有再掙扎,可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眼淚也像下雨般往下掉。
我閉著眼睛,決定不再去看這大蛇。
不知閉了多久,我好像就昏睡了過去。
在夢中,看到一個(gè)讓我震驚的場景。
一個(gè)戴著鳳冠,披著霞帔的年輕女子......
或者說十二三歲的女童,在跟一個(gè)小男孩兒拜堂成親。
那小男孩兒穿著新郎官的衣服,看起來喜慶極了。
但在我看來,詭異得不行。
那小男孩兒,分明就長著我的模樣!
我親眼看著“我”和那十二三歲的女孩兒拜完堂。
而后聽到一束清朗又有點(diǎn)霸道的女音。
“今日開始,你就入贅我龍家,改姓為龍,叫龍九,我龍家,將護(hù)你十載?!?/p>
等我醒來之時(shí),已經(jīng)是三天之后了。
深山,大湖,棺材,白蛇,一切都不見了。
甚至包括爺爺!
我茫然四顧,大聲呼喊爺爺。
沒有回應(yīng)。
我哭著從山中跑出來,跑了一會兒,這才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就是那棵老柏樹。
這怎么可能?
我和爺爺分明在深山里走了九天。
整整九天!
現(xiàn)在卻只跑了一會兒,就到了村口?
我跑到柏樹旁,抬頭一看,面向村子這邊,掛著一個(gè)人。
掛著的這人,是爺爺。
我顧不得害怕,哭嚎著把爺爺放下來。
爺爺?shù)氖?,已?jīng)干癟了。
這分明是死了很多天的模樣。
爺爺?shù)氖种校笾粡堊謼l,還有他幫我定下的婚約。
是留給我的。
“小九,爺爺看不見路,只能讓柏樹爺爺領(lǐng)著爺爺去,代價(jià)就是爺爺?shù)男悦??!?/p>
“爺爺這輩子泄露了太多天機(jī),還做了大逆天之事,死不足惜,但是爺爺不后悔,你不必為爺爺悲傷?!?/p>
“你看到字條之時(shí),說明你已經(jīng)活著回來了,爺爺很高興?!?/p>
“你要好好活著,二十歲之前,切勿談戀愛,不然爺爺所做的這一切,便是白費(fèi)?!?/p>
“你看到爺爺尸身之時(shí),就請村里叔伯把我葬了吧,不用耽擱了?!?/p>
“十年之后,拿著婚約,去找青陽林家完成婚約,活下去?!?/p>
“切記!”
“陳懷義,留!”
爺爺這是拿命送我上的山呀......
我把字條緊緊攥在手心,淚如雨下,長跪不起。
夕陽之下,我的身影被拖得極長。
就像一條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