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離席，回屋念書。

伯母送堂哥去私塾。

爹在做木工。

娘收拾完碗筷，和祖母一起紡線織布。

莊毅也干捻線的輕活。

農(nóng)閑的時候，家家戶戶的女眷，都會囤棉花織成棉布，或是做衣裳，或是拿到布莊、大戶人家賣。

棉布也分等級，莊家只能織最便宜的那一等棉布。

辛辛苦苦一兩個月，賺不了幾個錢。

不干，嗐，連幾個錢都沒有，生活會更拮據(jù)。

在古代想要脫貧，最有效的辦法，也是最直接的，只有科舉走仕途。

但......

莊毅對大伯，不抱任何希望。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后面一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

連這么簡單的內(nèi)容，大伯都記不住。

不過。

從大伯念的內(nèi)容，莊毅猜出來，這個世界仍是以儒家為主。

這就好辦了。

作為高等學(xué)府的古漢語專業(yè)博士，莊毅的腦子里，儲藏著足以驚艷這個時代的知識。

不僅熟讀儒家歷代經(jīng)典，記住不少狀元殿試的卷子。

還系統(tǒng)性學(xué)過古代的律法，會寫誥、表、內(nèi)、科。

這些都是莊毅的底氣！

話又說回來，原主的腦子完全沒有和私塾有關(guān)的任何記憶，不知道會不會存在偏差。

不行，我得去私塾看看。

莊毅飛快的捻線，不一會，就把活干完了。

“祖母，”他揚起小臉，“孫兒想出去和大牛玩。”

大牛是原主的玩伴。

祖母皺眉，想了一下，才答應(yīng)：“玩一會就回來。”

“哎?！?/p>

莊毅撒腿就跑，生怕祖母下一秒反悔。

按照原主的記憶跑一段路，就看到一條河，村民都叫它西河。

村子因此得名，西河村。

離河不遠，有一棟吊腳樓，就是大牛家。

莊毅邁開小短腿，跑過去。

到的不是時候，大牛正被他娘按在膝蓋上打屁股，一邊打還一邊問：

“說，還爬不爬樹了！”

問一遍，打一下。

八歲的熊孩子被打的嗷嗷直叫，賭咒發(fā)誓，以后不爬了。

再爬，就是狗娘養(yǎng)的。

呃，莊毅揉額頭，這是討打。

果然，他娘脫下鞋底板，就是一頓揍。

莊毅尷尬了，本來想問路的，這下張不開口。

還是大牛他娘看見，一張笑臉：“哥兒，你來找大牛玩。不巧，他還要給家里干活?！?/p>

“不找他玩?！鼻f毅搖頭，“我想問私塾怎么走，我哥忘東西在家，祖母讓我給送哥送去?！?/p>

“哦，你沿著這條河一直走，看到一片竹林，穿過去就到了?！?/p>

“謝謝嬸娘?！?/p>

莊毅沿著河邊走著，沒多久，果然看到一片竹林。

沿著竹林的小徑，莊毅沒走幾步，就看到私塾。

這是一座木結(jié)構(gòu)的房子，古韻古風(fēng)。四周有半人高的籬笆，透過籬笆看到房子的門窗緊閉。

走近一些，就聽到朗朗讀書聲。

嗯，是千字文。

莊毅大喜，想再近一些，就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二孫，你怎么跑這里來了？”

回頭一瞅，便看到衣著得體的祖父大步朝他走來，背上背著背簍。

完了，被祖父逮個正著。

莊毅揚起小胖臉：“祖父，我來捉魚玩。”

祖父臉色很不好看：“你是來偷聽夫子講課吧？”

“我也想開蒙?！鼻f毅發(fā)現(xiàn)瞞不住，趕緊坦白。

自己是孩童，應(yīng)該不會被計較。

祖父果真只發(fā)怒：“別想了，咱家都快揭不開鍋了，沒有余錢再養(yǎng)一個讀書人了。”

“那，我偷聽總可以吧，識幾個字沒壞處。”莊毅退而求其次。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此路不通，就再想別的路。

總之，想盡辦法開蒙。

誰讓他年齡小，輩分也小，在大人面前說話毫無分量。

“也不行，私塾先生是收錢的，你偷聽被逮住，是要被送到族長那里家法伺候。”

祖父倒不是嚇唬他，學(xué)識是夫子的飯碗，當(dāng)然不希望被隨意聽去。

“有錢的話，就可以去嘍?！鼻f毅沒有氣餒，反而抓住重點。

“這......”

祖父似乎覺得二孫不可能有錢，大大方方地道，“可以。你要有本事賺錢，就可以進私塾?！?/p>

“一言為定?！鼻f毅拔腿就走，他要想辦法賺錢。

不求多，只要能讓他開蒙。

可是鄉(xiāng)里鄉(xiāng)下，有什么賺錢門道呢？

莊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進山。

看有沒有名貴中藥材。

前世，照管他的是個老中醫(yī)，他從小就認識很多藥材。

再弄些野味回來送給夫子，夫子一高興，說不定就讓他蹭課。

畢竟拿人的手短嘛。

這事，靠自己是不成的，小胳膊小腿，說話還漏風(fēng)，只能找爹幫忙。

正好趕上年末，爹也要進山打獵，只要求他就行。

沒想到，爹當(dāng)場拒絕，怕他進山出事。

莊毅只好打感情牌：“爹，我已經(jīng)很久沒沾過葷腥，想跟您進山，弄頭兔子烤著吃?！?/p>

“知道你想吃肉，你放心，爹會給你偷偷留野味?！?/p>

感情牌無用。

莊毅又打幫手牌：“我可以幫你背野味。”

爹看著他的小胳膊小腿，笑了：“兒子，別讓爹背你就不錯了?！?/p>

這招也沒用。

“兒子，你以為進山很好玩嗎，山里有吃人的老虎?！蹦锟磧鹤右恢睌v著他爹，就故意嚇唬兒子，不想他去。

莊毅當(dāng)然知道，這不是為了開蒙嘛。

看兒子可憐，爹用商量的口氣：“孩子他娘，要不......”

“嗯——？”被娘一票否決。

莊毅見狀，只好再打一次感情牌，內(nèi)容和前面不一樣。

“娘，我想弄些野味，送給私塾先生。他一高興，說不定就不要錢，收我當(dāng)學(xué)生。”

娘一聽，不禁嘆氣：“孩子你太天真了，肯來咱們小地方講學(xué)的，哪一個不是沖錢來的。要是沖名聲，縣里、鎮(zhèn)上豈不更好?！?/p>

“有沖名聲的？”莊毅再次抓重點。

“好啦，開蒙的事別想了?！蹦锎驍嗨膯栴}，“進山可以，但你要答應(yīng)娘，不許亂跑。”

“好嘞。”

莊毅笑嘻嘻的抬頭，看到娘的冷臉，趕緊跑出了屋子。

晚上，吃肉。

理所當(dāng)然沒莊毅的份。

不僅沒份，祖父還提了一件事，“二孫不小了，可以干點大活?！?/p>

什么叫大活？莊毅有不祥的預(yù)感。

“每天早晚打豬草，先學(xué)著，等過完年就買豬仔回來。”今天偶遇，讓祖父覺得趁早斷了二孫讀書的念頭。

然后，祖父得到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回答。

“我不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