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坐驢車回家。

剛下車，阿娘從院子里出來：“毅兒，干嘛買這么多東西？”

“都是科舉用的?！鼻f毅想搬，發(fā)現(xiàn)有點沉。

畢竟八歲，力氣有限。

阿娘笑著伸把手，把一大包東西輕松提走：“就等你回來，咱家今天吃火鍋?！?/p>

說著，看向三叔公：“您也留下，吃了再走？”

“多謝啦?！比骞χ芙^，“不過我要回家，家里來了客人，不招待不行啊。”

“那，路上注意安全。”

堂屋。

桌子正中，擺著一口熱噴噴的涮鍋。

薄片的羊肉、魚肉、豬肉、蔬菜等等，擺了一桌。

片薄如紙。

大雪天，配火鍋，絕配！

“娘，怎么突然吃火鍋？”

“再過幾天就要出發(fā)去縣城，今天剛好下雪，大家都有空。”

“哦。”

瑞雪兆豐年，在民間雪是豐年的征兆，每當下雪的時候，總是農(nóng)人高興的時候。

年后一場大雪，預示著今年的收成肯定好。

農(nóng)人既高興，又能閑下來，做一點和農(nóng)不太相關的事。

一家人圍桌而坐，大伯姍姍來遲。

莊毅想起今天的事，好心的提醒大伯：“我聽山長說，科舉是吃苦，大伯你準備了那些東西么？”

“不用急，走之前準備就行。”大伯不以為然。

“哦。”莊毅提醒一句，他不在乎，也就不用再提醒。

“怎么，你真要參加縣試?。俊弊娓赋粤艘惑@。

他之前已經(jīng)看到了莊毅的決心，但心里還存在一丟丟的不信，畢竟是八歲的孩童，剛上幾天學，就......

莊毅吃著肉，很開心的回應：“是啊。書院正好五缺一，我去湊數(shù)，順便了解一下童子試?！?/p>

言語間，充滿了輕松，仿佛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堂哥望著這個弟弟，不知該說什么好。

大伯說話謹慎：“侄兒，這參加童子試可不是鬧著玩，你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莊毅笑道，“山長說了，他要親自送我和其他同窗到縣里，陪我們考完童子試?！?/p>

聽到一向非常照顧莊毅的山長也會去，阿爹和阿娘松了一口氣。

比起不靠譜的莊錦，山長宛如天神。

“喲，棲霞書院就是好啊，舍得花冤枉銀子?！辈刚f話有些發(fā)酸。

“那不關我事，我只管參加?！鼻f毅憨笑。

看他這么輕松，家里人也都沒再說什么，唯一擔心的是，萬一沒過，莊毅會不會傷心。

但看莊毅的樣子，似乎又不用擔心。

味道鮮美的火鍋吃完，大家喝著略微苦澀的熱茶，一派愜意。

“阿爺，爹，我快要走了。”

莊毅品著細茶，“趁著今天雪大，把煮酒的本事教給你們?！?/p>

祖父和阿爹對視一眼，苦笑著搖頭。

被八歲的孩子傳授技藝，這還是頭一遭，想想都覺得好笑。

要是沒有莊毅的這個釀酒手段，就不會有今天愜意的吃火鍋和品茶，而是要跑到族長家里借銀子，并且發(fā)愁下一頓吃什么。

不過有了釀酒技術，再只要肯吃苦，生計不用愁。

“好，阿爹會認真學的?！卑⒌槐菊?jīng)的回應道。

莊毅淡淡一笑。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zhuǎn)眼到了正月末。

因為需要提前適應環(huán)境，所以在月末就要出發(fā)前往縣城。

這一天，莊毅穿戴整齊。

身上的冬衣，是娘親手做的，用的是好料子，里面是貂絨。

做了整整三套。

頭上的兔毛帽，也換成了昭君帽，暖和。

腳下是棉鞋，也是新的，再加上胖嘟嘟的臉蛋，可愛極了。

凡是看到過莊毅的，都覺得他像個瓷娃娃，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

不過他們都沒有這么做。

因為，這里是夫子廟。

莊毅也不是來逛，而是隨其他即將前往縣城的學子一起，在夫子廟祭拜孔圣人。

“夫子生逢衰世，禮崩樂壞，乃以克己復禮”為志，仁以為己任......”

“跪！”

莊毅和其他學子一起跪下。

“拜！”

莊毅恭敬的磕頭，再聽命令起身。

對著孔圣人的雕像，他們要三跪九叩。

他年紀小，個子小，圍觀的人們找不到了。

可他的父母卻能精準的找到。

“呵呵呵......”阿爹高興的差點流淚。

“這么多人呢，傻笑個什么，別在這給咱兒子丟人?！卑⒛镙p輕地拉了他一下，“也不怕冒犯了圣人?！?/p>

阿爹趕緊止住笑容，生怕得罪了孔夫子，不保佑他兒子，又悄悄朝著夫子像拱了拱手。

在夫子廟跪拜完，接下來，就是祠堂。

或許真的是祖宗保佑，連續(xù)好幾天沒下雨下雪，道路通暢，走到祠堂一點都不辛苦。

這次參加科舉的除了莊錦和莊毅，還有兩個莊家人。

族長非常高興，腰板挺得直直的。

“列祖列宗在上，莊家二十四代子孫向你叩別?！弊彘L朝著祖墳，大聲說道。

包括莊毅在內(nèi)，五個莊家學子，沖著祖墳磕頭。

祖父看著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和老伴交換了一下眼神。

祖母也一樣，百感交集。

誰也沒有想到，八歲的孩童，要去參見童子試。

而且看書院的意思，還要重點對待。

不僅山長親自出馬，好像還帶了仨廚子，確保飲食周到。

嗐，不愧是棲霞書院。

想到這些，大家對莊毅的童子試，又抱有了一絲期望。

目光不知不覺的集中在了小小的身影上。

莊毅望著一座座墳塋，心想，我會給你們掙個名譽回來。

次日。

長亭外，莊毅跟家人、村人道別。

“毅兒啊，這次你就當積累經(jīng)驗了，第一次失敗很正常?！贝蟛惨獏⒓油釉?，穿著比較得體，此時站在莊毅面前，卻拿出一副長輩的架勢，自以為是的安慰他。

當然，不止是大伯，其他跟著前來送別的村人也都是這么認為的，七嘴八舌的跟著安慰他。

就連阿娘也心里七上八下，不看好他。

“就是啊，毅兒，你大伯已經(jīng)考了好幾回都沒過，這次考不上你也別太在意。”

但在話里還是擠兌毅兒他大伯，誰讓大伯在毅兒面前裝長輩。

大伯被莊毅娘的話說的臉都掛不住了。

“此次考試對我而言，如探囊取物?！贝蟛恢缽哪莵淼淖孕?。

莊毅一臉無語的看著大伯。

“出發(fā)吧?！鄙介L笑道，“趁天色還早，多走一段路。”

于是，大家紛紛抱拳道別。

阿娘甚至流下淚。

村人雖然不看好莊毅，但七嘴八舌的叮囑他吃好喝好穿好，也算是出自一片好心。

莊毅很有風度的一一拱手道謝。

然后登上牛車，迎著風，離開了西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