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看著程時瑋的無情嘴臉，沈知嫻越來越替自己上輩子感到不值，這樣一個胳膊肘從來沒拐向她的男人，她到底哪里來的勇氣去舔了他一輩子？

“如云死了丈夫，孤兒寡母難以維持生計，你還有我，我的工資是不會讓你們母子餓肚子的?！?/p>

不會讓她們母子餓肚子？多么可笑的話??！

“到底是誰給你的勇氣，才讓你說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話的？程時瑋，你一個月工資八十塊，二十塊寄回鄉(xiāng)下教敬父母，四十塊補(bǔ)貼何婉如母子，剩下二十塊給我做家用，每次家用不夠，你總會責(zé)怪我持家無道？就這，你還敢跟我說養(yǎng)活我們母子，程時瑋，你要不要臉？”

程時瑋像看陌生人似的看著沈知嫻，她今日這般不依不饒的態(tài)度讓他很是惱火，他握緊了拳頭逼視著沈知嫻，妄圖讓她在自己的態(tài)度面前倔服。

“何婉如同志的丈夫是在抗洪救災(zāi)中犧牲的，他臨終前將愛人和孩子托付于我，我答應(yīng)了便有責(zé)任照拂她們母子?！?/p>

“原以為我沒露面的這幾日你已經(jīng)反省好了，沒想到還是如此冥頑不靈，無半點同情和包容之心。換工作的事情這就樣定了，到時候婉如有了收入，我自然不會再補(bǔ)貼她，全都給你好了吧。”

他們是夫妻，他的工資本就該全數(shù)上繳，如今竟聽出施舍的意味，沈知嫻被氣笑了，“程時瑋，我要跟你離婚?！?/p>

程時瑋目光一沉，深吸口氣，像是做著最后的決斷，“你不用拿離婚來嚇唬我，廠里那邊已經(jīng)敲定了，你不是沒有工作，只是換個地方，都是給社會主義做貢獻(xiàn)，怎么能在意做什么工作呢？”

“而且這些天小爍的腿不好，沒辦法上幼兒園，你得在家好好照顧他，質(zhì)檢員的工作你還要怎么做？”

上輩子她并沒和程時瑋過多的爭執(zhí)，認(rèn)了命，乖乖去做了三車間的清潔工，她永遠(yuǎn)都忘不了那些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以至于她離開三車間后走在大街間，只要有人抬手，她就會恍惚的以為那人是在指自己。

身與心的折磨還有小爍瘸了腿，多重煎熬讓她老得特別快，三十歲的年紀(jì)就像五十歲一般。

這輩子，她絕對不要再忍了。

“程時瑋，你最好去把工作給我要回來，否則我就到廠里去鬧，說你和何婉如搞破鞋?！?/p>

沈知嫻的聲音陰沉且認(rèn)真，半點不像開玩笑。

程時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目光森森地看著沈知嫻，仿佛那不是他的妻，而是與他有著不共戴天的仇人?！翱磥砦覐那罢媸翘珣T著你了，你要是敢這樣做，我絕對不會放過你?！?/p>

“程時瑋，我要和你離婚?！?/p>

這是沈知嫻第三次提離婚了，程時瑋卻并不相信，只以為她在用離婚威脅自己，“你用離婚威脅我？你舍得嗎？別忘了這些年都是我在養(yǎng)著你，離了我，你什么都不是?！?/p>

這才是他的真實想法吧，所以上輩子他才敢那樣磋磨自己一輩子。

看他鐵了心要護(hù)著何婉如，沈知嫻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明白自己在強(qiáng)大起來之前，在何婉如面前毫無勝算。

這輩子就算質(zhì)檢員的工作落到何婉如頭上，三車間的清潔工她也是不能去的。

在程爍出院這天，二人不歡而散。

當(dāng)晚程時瑋并未回家，沈知嫻心里只有傷著腿的兒子，也不像從前那樣去打聽程時瑋為什么不回家。夜深了，擔(dān)心他帶兵辛苦，還會貼心為他準(zhǔn)備宵夜送去單位。

現(xiàn)在想想，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第二天程時瑋回來了，那時她已經(jīng)和程爍吃完飯正準(zhǔn)備洗碗。

他什么也沒說就直接回了屋，程爍用眼神不安的看著媽媽，爸爸冷漠的態(tài)度讓他很不舒服。

沈知嫻放下手里的活計，抱著程爍回屋后安慰道：“小爍別怕，媽媽會保護(hù)你的?！?/p>

程爍點點頭，小小年紀(jì)眼里多了幾分不合適宜的沉穩(wěn)，“我不怕，媽媽，我也會保護(hù)媽媽的?！?/p>

親了親兒子可愛的小臉，沈知嫻心里一股暖意襲遍全身。

當(dāng)晚沈知嫻抱著枕頭被子去了兒子屋里，程時瑋從始至終躺在床上看書，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分給沈知嫻。

一連好幾天，這一家三口就像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程時瑋下班就進(jìn)屋，不同沈知嫻說話，對兒子程爍也是漠視。

程時瑋也發(fā)現(xiàn)了，從前即便他冷落程爍，程爍也會追著他不停的說話引起注意。

現(xiàn)在同樣的冷落，程爍對他竟視若無睹，這讓他心里火冒三丈，但他就愿意端著架子，他是老子，斷沒有老子先服軟的道理。

且他將這一切都怪罪在沈知嫻頭上，料想都是沈知嫻教的，程爍才會這樣疏遠(yuǎn)無視自己。

這天中午有人敲門，是與她交好的一個工友，她叫她萬嫂子，萬嫂子也沒進(jìn)屋，就站在門口問，“你不是請假照顧小爍么？怎么請著請著工作竟讓何婉如給頂替了？”

沈知嫻心里本就不痛快，上輩子萬嫂子也問過一回，那回她為程時瑋遮掩，這次可不會，“都是小爍爸爸私下做的主，事情都敲定了才來告訴我，我也不想失去工作，只是小爍爸爸說何同志孤兒寡母，需要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我應(yīng)該讓著她?！?/p>

萬嫂子是個精明的人，沈知嫻話音兒里的意思她腦補(bǔ)得明明白白，她譏誚的笑道：“她死了男人，自有國家照顧，你男人倒是大義，為他們孤兒寡母操碎了心。我說大妹子，你可得驚醒些，別什么都讓?！?/p>

萬嫂子的話音兒沈知嫻也聽出來了，只是她表現(xiàn)得很委屈，像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萬嫂子以為她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忍不住多起嘴，“她在廠里說你不會體恤你男人，還說你們現(xiàn)在都分房睡了，我哩個乖乖，這種家丑若不是你到處說的，會是誰說的？”

還能是誰？程時瑋嘛，他連夫妻分房睡的事都告訴何婉如，何婉如還張嘴到處說，不是明擺著說她與程時瑋關(guān)系不一般嗎？

一股無名的怒火從腳底板猛地竄到頭頂，沈知嫻眼睛瞪得溜圓，這對畜牲真的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正好心里的這口氣不出，堵得她難受，她難受，誰也別想好過。

萬嫂子走后，沈知嫻壓抑著滿腔翻騰的怒火溫聲交待了兒子幾句，然后匆匆往紡織廠趕去。

紡織廠很大，看門的大爺和沈知嫻熟，直接放行。

這個年代很少成衣，大家都是買布做衣服，一年到頭也難得穿上新衣服。上輩子即便她的男人位及高位，她也是過著一件衣裳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bǔ)補(bǔ)再三年的日子。

繞過二車間外的走廊，她看到不遠(yuǎn)處的食堂大家都在排隊打飯。有人看到她，回應(yīng)的也是竊竊私語的指指點點。

沈知嫻悶著頭上了三樓，找到車間主任的辦公室推門進(jìn)去，正在低頭干飯的劉主任嚇了一大跳，險些把手里的飯盒打翻。

“沈知嫻，你進(jìn)來怎么不敲門？”

沈知嫻站到他辦公桌前，開門見山，“你把我的工作給了何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