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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自打家里那場“著火”的風(fēng)波過后,王桂芬像是變了個人,眉宇間多了幾分說一不二的冷硬。這讓二兒媳馬鳳英心里直打鼓,每天都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地摸不著底。
這天下午,日頭正好,王桂芬坐在院里的藤椅上,手里拿著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著。她看著在廚房門口擇菜的馬鳳英,那小心翼翼模樣,前世她何嘗不是這樣看人臉色,最后落得個什么下場?
“鳳英,過來一下?!蓖豕鸱业穆曇舨桓?/p>
“哎,媽,您叫我?”馬鳳英趕緊放下手里的菜,拍了拍圍裙,小跑著過來,臉上堆著討好的笑。
王桂芬從口袋里摸出兩張嶄新的大團結(jié),遞了過去。“去,給小寶買點雞蛋糕吃。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老是省著?!?/p>
馬鳳英看著那二十塊錢,眼睛都直了。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婆婆主動給錢,還是給她的寶貝孫子買零嘴?自打她嫁進林家,除了逢年過節(jié),哪見過婆婆這么大方。她受寵若驚,雙手都在發(fā)顫,連連擺手:“媽,這哪成??!家里有吃的,不用花這個錢?!?/p>
“讓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廢話?!蓖豕鸱野彦X硬塞進她手里,語氣不容置喙,“剩下的錢,你也扯塊布,給自己做件新衣裳??茨闵砩线@件,都洗得發(fā)白了?!?/p>
這話像是一股暖流,瞬間沖進了馬鳳英的心里。她眼眶一熱,差點沒掉下淚來。這么多年,家里人誰注意過她穿什么?公爹林建國眼里只有他自己,丈夫林濤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大伯子兩口子更是眼高于頂。沒想到,一向?qū)λ畈焕洳粺岬钠牌?,竟然會關(guān)心她。
馬鳳英心里那桿秤,開始劇烈地?fù)u擺起來。她攥著那二十塊錢,感覺沉甸甸的,這哪是錢,這分明是婆婆遞過來的橄欖枝。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都帶了點哽咽:“哎!謝謝媽!我這就去!”
看著馬鳳英幾乎是雀躍著跑出院門的背影,王桂芬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知道,有時候,一點小小的善意,比千言萬語都管用。
菜市場的拐角,孫大姐的雞蛋糕攤子總是最熱鬧的地方。新出爐的蛋糕冒著騰騰的熱氣,奶香味能飄出半條街。而比蛋糕更吸引人的,是攤主孫大姐那張能說會道的嘴。東家長西家短,誰家有點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這里,儼然是個“情報中心”。
馬鳳英提著籃子,擠到攤前,臉上掛著熱絡(luò)的笑:“孫大姐,生意真好?。〗o我來兩斤,挑那剛出鍋的!”
“喲,是鳳英啊!今兒個怎么這么大方?”孫大姐麻利地給她裝著蛋糕,嘴上也不閑著。
“嗨,我婆婆心疼孫子,特意讓買的?!瘪R鳳英故意拔高了聲音,話里透著一股子揚眉吐氣。
“你婆婆?”孫大姐手上的動作一頓,八卦的雷達(dá)瞬間開啟,“桂芬大妹子轉(zhuǎn)性了?前陣子不是還聽說你們家......咳咳......”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瘪R鳳英擺擺手,又壓低了聲音,“大姐,我再多要一斤,你可得給我算便宜點?!?/p>
多買一斤,話匣子自然就開得更徹底了。孫大姐一邊給她稱重,一邊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說:“鳳英啊,跟你說個新鮮事。咱們后面那柳樹胡同,最近搬來個女的,年紀(jì)輕輕的,我看啊,不清白!”
馬鳳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哦?怎么個不清白法?”
“嘖嘖,你是不知道!”孫大姐來了精神,聲音壓得更低,卻足以讓周圍幾個豎著耳朵的婦女聽個清楚,“那女的,叫什么......蔡根花!對,就是這個名。二十出頭,不工作,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的確良的襯衫,一天換一件!出手也闊綽,買東西都不帶講價的。”
“那可能是人家里有錢唄?!瘪R鳳英順著話頭說。
“有錢?我看不像!”孫大姐撇撇嘴,一臉不屑,“她那錢來路不正!我跟你說,我親眼看見好幾次了,白天,總有個叫趙強的毛頭小子去找她,倆人摟摟抱抱的,膩歪得不行!那趙強,就是個街溜子,沒個正經(jīng)活兒!你說,他哪來的錢養(yǎng)活那女的?”
馬鳳英的心跳開始加速,她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那......可能是那女的自己有門路?”
“門路?她的門路可邪乎了!”孫大姐說到關(guān)鍵處,左右看了看,才繼續(xù)道,“邪就邪在這兒!到了晚上,天擦黑的時候,又有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偷偷摸摸地給她送米送面,還塞錢!那男人啊,大概這么高,”孫大姐比劃了一下,“穿著棉紡廠的藍(lán)色工服,頭發(fā)有點禿頂,看著挺老實的,沒想到啊,也是個衣冠禽獸!”
孫大姐雖然不知道林建國的名字,但這番描述,活脫脫就是照著林建國的模子刻出來的!馬鳳英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都快凝固了。
公爹林建國......他不僅沒和那個小保姆斷干凈,竟然還在外面給她租了房子,養(yǎng)起了“外室”!這......這簡直是膽大包天!
馬鳳英的腦子里瞬間亂成了一鍋粥。告密?公爹知道了,肯定饒不了她,以后在這個家還怎么待?她丈夫林濤那個軟骨頭,指望不上??梢遣徽f......婆婆現(xiàn)在明顯是在拉攏她,要是能抓住這個機會,徹底站到婆婆這邊,以后這林家,還不是婆婆說了算?婆婆手里可是攥著娘家留下的兩個大院子和不少家底!
一瞬間,利弊得失在她腦中飛速權(quán)衡。富貴險中求!馬鳳英咬了咬牙,這個天大的功勞,她必須得立!
她匆匆付了錢,提著沉甸甸的雞蛋糕,幾乎是小跑著往家趕。一路上,她反復(fù)琢磨著措辭,既要說得清楚,又不能顯得自己是刻意打探。
回到院子,王桂芬依舊坐在那兒,仿佛從未動過。馬鳳英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上前,將大兒子林明和小女兒林蕓都客氣地請回了屋。
“媽......”她把籃子放在石桌上,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王桂芬緩緩睜開眼,看著她煞白的臉,淡淡地問:“怎么了?慌慌張張的?!?/p>
馬鳳英湊到婆婆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將從孫大姐那里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復(fù)述了一遍。最后,她著重強調(diào)了一句自己“不經(jīng)意”的觀察:“媽,我瞅著......那蔡根花走路的樣子,還有那腰身,小肚子好像都......都有點顯懷了,像是......像是有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王桂芬的腦海中炸響。
有了?
前世的種種謎團,在這一刻豁然開朗。難怪林建國那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會那么大方地給蔡根花錢,甚至最后把家產(chǎn)都掏空了。原來,他是被一個“孩子”給套牢了!一個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王桂芬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藤椅的扶手里,但她的臉上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她抬眼看著馬鳳英,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這事,還有誰知道?”
“就......就孫大姐她們幾個愛嚼舌根的知道,但她們不知道那個男的是......是咱爸。”馬鳳英趕緊表忠心。
“嗯。”王桂芬點了點頭,從屋里拿出一塊嶄新的藍(lán)印花布,遞給馬鳳英,“這塊布你拿著,天冷了,給小寶做身新棉襖。今天這事,你就當(dāng)沒聽過,爛在肚子里。知道嗎?”
馬鳳英看著那塊上好的布料,心里樂開了花,連忙點頭如搗蒜:“媽您放心!我嘴嚴(yán)著呢!今天我哪兒也沒去,啥也沒聽見!”
“去吧?!蓖豕鸱覔]了揮手。
馬鳳英如獲至寶地抱著布料回了自己屋。
院子里又恢復(fù)了寧靜。王桂芬緩緩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那棵光禿禿的老槐樹。寒風(fēng)吹過,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前世她臨死前的哀嚎。
但現(xiàn)在,一切都不同了。
林建國,蔡根花,趙強......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孽種。你們一個都跑不了。一個利用這個孩子將林建國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讓他凈身出戶、身敗名裂的計劃,在她冷靜的心中,已然悄然成型。
這場戲,該由她來導(dǎo)演,也該由她來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