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不足百字，這一張又被撤下，換上新的宣紙。

「這冬日里，天氣冷，摘寫完了，你們就各自回宮吧?！固笳f著，不忘看一眼剛剛換上第三張紙的我。

我的字是凌臺手把手教的，談不上筆走龍蛇，但也能做到字跡工整清晰，摘抄經(jīng)文，綽綽有余。

我明白，太后不過是借著寫字調(diào)教我而已。

她怕得了寵愛的我威脅到徐昭儀，進(jìn)而威脅到她們的家族。

我在心里笑笑。

我一個小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撼動太后和昭儀呢？

況且我入宮的目的也不是爭寵來了。

太后小題大做了。

直到日落時分，我的經(jīng)文也沒有抄寫完畢。

我的宣紙換了一張又一張，每每都是寫了不到百字就被旁邊的嬤嬤收走，又換上新的，重新寫。

其余幾位妃嬪早已寫完了，但太后不發(fā)話，也沒人敢走，都在房里站著，看我寫字。

又是一出殺雞儆猴的戲碼。

眼看天色漸暗，徐昭儀走到太后跟前，說：「太后，今日時辰已晚，不如就算了吧......」

徐昭儀話音未落，太后雙目一瞪，喝退了徐昭儀。

我手腕酸麻，再加上久站，雙腿已經(jīng)有些打顫，但嬤嬤走上前來又一次撤走了我書案上的宣紙。

凌謖推門進(jìn)來時，我終于支撐不住，順著書案倒了下去。

我在閉眼前最后一刻看到凌謖大步朝自己走來，臉上的擔(dān)憂的神色一覽無余。

「凌臺......」我在心里喊了一聲，隨即暈倒過去。

8

似是那年杏花微雨，青石小徑上遇到的白衣男子，站在府青河邊吹一首《長相思》。

我忍不住跟著笛聲輕輕和起來。

「猶記初識君，鮮衣怒馬少年郎，天青色煙雨，斷橋上，癡癡相望?！?/p>

那男子循聲而來，在河上的畫舫里找到我。

這男子便是凌臺。

初遇時，凌臺還是個無憂無慮的閑散王爺。

而我是翠梢樓的歌姬頭牌，還被人叫做堇瑟。

我被這白衣翩翩溫柔俊朗的男子迷倒。

凌臺問我姓名時，我說了入青樓前的名字：?合。

?合——情投意合的意思，是當(dāng)初還未被賭博擾亂心智的爹爹給取的。

我愛凌臺，愛他溫柔俊朗，愛他風(fēng)雅博學(xué)。

凌臺也愛我，承諾要為我贖身，要迎我過門。

如果不是凌謖一道圣旨，將他發(fā)去邊境，他便也不會死。

他只是個喜音律好詩歌的閑散王爺，哪里會領(lǐng)軍作戰(zhàn)呢？

他帶領(lǐng)的軍隊(duì)剛到北方甘格城，就遇上鄴地人突襲，一支長槍飛身而來，捅穿他的胸脯，當(dāng)場斃命。

他的尸身甚至沒有運(yùn)回來，就埋在了甘格城下。

是鄴地人殺了他，是凌謖殺了他。

9

我醒來時，已是深夜。

碧蘿守在床邊，驚喜地上前說道：「娘娘您醒了？餓嗎？想吃什么嗎？」

我搖搖頭，只說了一個「水」字。

碧蘿飛快地跑去端了水過來喂給我。

「娘娘昏睡了一兩個時辰，把奴婢嚇壞了?！贡烫}說著，語氣帶著哭腔，「皇上一直守著您，剛走一會兒?！?/p>